他的声音较平常低了几个度,萧肆一时没有听清,刻意停顿了一会,见午康安没有继续的意图,才长吁短叹地说起这一路艰辛的奔波——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萧肆灵敏的耳目,在齐鹤信到的前几日他便带上了全部的家当,慌不择路地跑出来,马不停蹄,风餐露宿,赶到了林晚城。
末了,他心有余悸地道:“还好你叫我注意点图环,嗅着味儿不对我就逃了。”
午康安微一抬眼,若有所思地盯了他片刻,直盯得萧肆莫名心虚,他才面带苦笑地转开目光:“我明白了。”
齐鹤见到萧肆那刻起应该已经猜到了午康安一直都清楚齐鹤所做的一切,但是他装傻充愣,骗得他团团转,这无异于拿齐鹤当乐子,估计现在他在齐鹤心中已然是个不怀好意的伪君子。
这下完犊子了。
不过他忽然想起齐鹤杀了穆望秋那天晚上回来,不知为何没有对他下手,即便午康安是唯一知道他是最后去见穆望秋的人,明明万全的做法便是斩草除根,但齐鹤轻易放弃了。他当时以为自己蒙混过关了,也许并不是,齐鹤或许从没把他放在眼里。
毕竟,他们从来没想过掀开那层薄如蝉翼的纱,只是透过轻帘描摹对方的眉眼,隔着绫罗绸缎去感触眼前人佩戴的利刃,如若不幸指腹被划伤,猩红的血也能侵染,将对方也涂上血。
彼此的秉性都是如此恶劣而冷酷,枉顾人命伦理,何谈心慈手软。齐鹤费尽心机,只不过为了平息一恨,午康安来回奔波,却只是隔岸观火,说到底,没有谁能斥责谁。
但想不到的是,午康安玩够了。
从行风楼回来苡橋后,齐鹤便一直保持沉默。
对两人来说,对方的存在太过于微妙而惊险,他们无可转圜地要去深思熟虑,揣度彼此所想,寻个最稳妥的出路,而思及送的那些桂花糕,石狮子的隐喻与红玛瑙的戒指,又惴惴不安,只怕想得深了,能挖出个奇崛险峻的心思来。
“我估计,这一程定是风起云涌,不得安生,对谁都一样。”
午康安眯眯眼,说道:“老爹的亲卫队就在应洲,你代我去告诉他们,我要找到苏樽月。在武林大会之前,必须找到。”
萧肆愣了一会,低头应是。
“那殿下几日启程回西谷?”
午康安只道:“再看看。”
稍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是节节败退啊。
——
华采下了马车,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一个挺拔瘦削的身影立在自己屋门前,她一走神,不小心踢开一颗石子,那人听到声响,微微偏头,见是她,清润和缓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后天便是武林大会。华采,你都安排好了吗?”
齐鹤语气平淡地问。
华采颇心事重重,低头道:“只待主子吩咐。”
“那便好,明日就将魏郃送到西谷去吧。”齐鹤微微垂下眼,神色沉郁,缓缓道,“在那天,如若午康安阻挠,格杀勿论。”
华采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