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的时候,我帮着君卿更衣。扣到他明线衣领上的第三颗襻扣时,他问我,玄元是谁。
我愣了愣,他怎的知道这些。
“怎的?”
“昨夜里你着了梦魇,碎碎的念了声玄元。”
我结结巴巴半晌,方才从口中挤出来:“玄元是个王八。”
君卿低下头,扯开我方为他扣扣子的手,自己将剩下来的两颗扣子系好,狂躁之意溢于言表。
“哪只王八这么招你疼,连梦里都要唤着他的名儿。我非剁了他不可。”
玄元那只王八怎么就招我疼了?
我能心疼他的什么?
心疼他功德圆满,还是心疼他精魂归位?
他是真武帝君,掌管四海江河湖泊,通玄冥,连阴阳,司三界生灵之性命。
而我只是区区一个仙不仙鬼不鬼的怪物,我能心疼他的什么?
君卿的此话在我的记忆里只是轻描淡写,后来我忆起时方才醒悟原来这便是君卿爱我的方式。
对于我,他从来只愿独占,恨不倩我长居深宫的才好。
可怜见,当初他将我交付予玄元时,可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从月老那里知晓了玄元的卒日,我便开始绞尽脑汁盘算着寻个机会,把他与阿烈给办了。
真是天助我也,不过几日,太后便突然得了急症,整日昏昏沉沉,卧床不起,自然也便失了精力来料理我这个不守规矩的儿媳。
而身为孝子,君卿当然要随侍左右,每日一下朝便往未央宫赶去,以身代劳,常常是半夜回到景流殿后和衣小憩几个时辰后,再早早儿的上朝。
这倒也方便,不仅省的我替他更衣,也予了我大把的空闲。
我等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宫灯都熄了,轮班的宫女儿侍卫也开始渴睡,才偷偷摸摸的起来,揣着我的那包红线一路小跑足不着地的溜到阿烈的房,便就在玄元的碧华宫隔墙。
出于谨慎考虑,我未推门而进,直接从纸窗儿里把自己给塞了进去。
这种事儿我做的多了十分顺手,只是今时与往常不同的是,在红线给扣到阿烈的腕上后,我站在床边等了许久,那红线都是呆楞楞的没有变化,连飞也不曾飞起来过。
它不伸长了,我也没法儿把它拉到玄元房里去。
实在等的不耐烦了,我便灵机一动,把那锦袋里的红线一股脑儿给倒了出来,开始一个个的结绳。
虽然不曾这般试过,不过凭我的经验臆测着,大概这般也是可行吧。
拉着这由红线结出来的结,我却没法儿从原路出门了,我也不知为何。
平日里只有我沾染了凡人的物什时才会失了我精魂的诸多益处,未曾料到原来这仙家宝贝打了结也会贬低了身价。
不得已之,我沿用了做人时中规中矩的开门的老办法。
只是玄元可是贼精的很,进他的房间我总觉得心惊胆战。
玄元的被褥上弥漫着一股子药香,连垂下来的纱帐也显得病恹恹的。
沉病之中总是没有太多精力去顾及其他,只求睡得安稳。
所以直到我行至他的榻前,也未见他有任何动静。
怪只怪造化弄人,可造化便偏生那般泰山一样摆于面前。
它不弄人,是人庸人自扰。人想搬弄造化,却因着心愿不成而自寻烦恼。终是,天定胜人。
玄元翻身坐了起来,死死的握住了我拿着红线的手:“陆随云,你全无心肝。”
故事讲至此处,连阿紫也忍不住骂我全无心肝了。
阿紫便是紫元君,是我如今所居之处玉清山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