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近,周遭又明亮一片,自寒眼一别,她终于得以看清长应如今的面容。
确实长开了,这眉眼细看之下,与稚儿时似乎是有那么丁点相似的,鼻尖上那小痣仍在。
那小小的痣好似一把刀,硬是将她身上的棱角削去了大半。
长应如今的修为确实深不可测,可真不愧是九天神尊。
难怪旁人连直视她都觉双目疼痛,她只觉双目温热,只勉强未受影响。
听了她的话后,长应的金目倏然变作龙瞳,眼中那竖线般的瞳仁凌厉可怖。她就好像是生气一般,险些未摁住浑身戾气。
渚幽心道,这龙应当还是念着她的,哪怕只有丁点,否则也不会在思及百年前的事后,会忽地冷了脸。
长应就好像是一只雏鸟,睁眼时见到的是她,也便只认她了。
可这情结合该消失了,都已是九天神尊,怎还像稚儿时候一般,因被冷落而生闷气。
可不是生闷气么,她明明连瞳仁都变了,却一句话也未曾说,也未一气之下就大打出手。
渚幽琢磨了一会儿,又道:“你当真不怨我?”
长应呼吸骤然一急,身侧掀起的灵力使得墙角的花瓶砰然炸裂。她心里念着渚幽才说出口的话,一时很是恍惚。
是渚幽将她舍下的吗,果真是她的主意吗。
不是……
她险些失控,骤然将神思牵回当下,忆起渚幽当时身负重伤,兴许已是神志不清,怎还有力气叫撼竹切勿捎上她?
长应抿紧了唇,紧紧盯着面前这魔,心道,即便渚幽承认是撼竹的主意,她明明……也不会狠下杀手的。
毕竟撼竹……撼竹可是渚幽堕魔后硬是要寻回的随从,她又怎么会真的出手她沉默了许久,眼眸里只映着渚幽的身影,过了一阵才道:“怨过……”
刚被舍下的时候是怨过的,后来千年记忆涌入脑中,她无暇去怨,再后来又心知渚幽当时自顾不暇,便不再怨了。
她沐了七日神光,便是为了那不知去了何处的渚幽能早日痊愈,后又赶忙闭关百年。
不仅是为了三界,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只见不着踪影的鸟。
先前相处的那段时日里,她本是一刻见不着这魔就会满心不舒畅,后来在天上常常孑然一身,惯了,也便不知孤寂,不觉无趣了。
渚幽听她说怨过,心底竟涌上一丝异样。
入魔已有两百载,她明知魔不该多情,不该顾及左右,可心里似是被挖出了一个窟窿,心尖上那滴血忽地犯凉。
莫非是心头血受其原主影响了?
她眸光闪烁,不紧不慢道:“百年已过,都已是旧事了,何须记恨。”
长应胸膛一震,眼里露出些许错愕,她按捺住心底那翻涌的浪潮,缓缓将喉头的质问咽了下去,转而道:“我未记恨……”
“那你如今……究竟想做什么。”渚幽放置在桌上的手微微一动,手指已经撘上了浊鉴的边沿,想趁着长应走神之时趁机离远。
长应却凝神静心,定定地看看她,连瞳仁都已恢复如常,平静道:“我知晓一切,也会做出适宜的打算。”
渚幽未来得及制止,那面浊鉴忽地被掀了回来,咚地撞得这木桌颤了一颤。
她本想化作灰烟潜走,没想到长应忽将五指扣进了她的指间,迫使她按上了那浊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