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在哪里见过,说漫漫红尘之中,总有令你心仪的脸孔,不知何时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而季江然盯着那个睡在他臂弯中的女人,只是忍不住的唇角弯起,觉得她这样动人心弦,又仿佛来得恰到好处。他不早不晚可以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出现了,刹那芳华,他沦陷其中,一辈子陷在她的温柔乡里再爬不上来。那一晚的她,即便冷漠又不羁,仍是风情万种,让他爱得天翻地覆。
真的像一只妖精,尖牙利爪又风华万千。
顾浅凝不是她,可是她们有一样的面孔……
他喝多了酒,再去找上顾浅凝,只是看着那张相同的脸,就以为是她。可那终归不是,他不亲吻她,甚至没有热切……直到有一天,**像张开血盆大口那样吞噬他,而他满足得几乎叹息出声,赫然发现那个女人就已经不再是顾浅凝了,他知道,是她来了。
穆西看他陷入回忆。
那段日子他和顾浅凝什么样,她也隐隐知道一些,顾浅凝的日记中记载着与他相关的部分。
那些抱怨和心冷,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来。顾浅凝在日记中提到,这个男人是薄情的,他下意识的弄疼她,从不肯亲吻她,即便躺着也只是背对她,并不在她那里留宿……顾浅凝想,自己不过就是这个男人许多玩物中的一个,还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日记中还说,季江然曾憎恶她那张脸皮,恶狠狠的要将它撕下来。他说:“你顶着这张脸让我觉得恶心,你不配。”
顾浅凝只是不明白,她生来就长这个模样,有什么不配?
想到那时候,季江然笑着,凝视她的眼睛:“宫娥不识中书令,借问谁家美少年……你怎么这么糊涂,明明跟我睡过觉,却不认得我是谁。那时候我是想讲这个故事给你听,如果你肯留下来……”
可是,她不肯。他们基地的特工就像一群偏执的疯子,信仰比命大。可也就是这个疯子,最后抛弃了信仰,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信仰再怎么比天大,却没能大过对他的爱。
季江然怎么可能不懂她,不怜她?
穆西抓着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被她像救命的稻草一样紧紧的抓着。她以为他将真相说出来,是要怒火中烧,怨恨她的欺骗,所以才想要伸出手来狠狠的将她推出去。
可是季江然这样紧紧的抱着她,他衬衣的衣料蹭着她光滑的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可以感受他的体温。方觉得这样暖,他心平气和,眉眼间只是疼惜。
还有懊悔。
是的,季江然怕旧事重提,就是怕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份懊悔。就像一个狰狞的口子,连他都胆怯撕开来看。
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仿佛阎罗殿前的拷问与鞭笞。“你一定好奇,我是什么时候查出你的身份,在我利用安子析收购华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做什么的了。我将华宇收购,让它成为东帝的一部分,就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只怕放在季江影的手里,你会查出什么。华宇有世界领先的信息科技,当初我们处心积虑从顾家得到华宇,就是看重了它的领先地位。与基地相抗衡,我们一定要有过硬的信息设备,华宇是我们一早盯上的目标,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失去。”
穆西静静的看着他,原来那么早他就已经看破玄机。却不惊不诧,他看破的东西太多太多,永远都是这样匪夷所思。挟着雷霆万钧,像季江影说过的,防不胜防。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不告诉季江影……那样,他或许就不会死。”
宛如一道闪道划闪而过,瞬间凌厉地将他劈中。
季江然忽然觉得痛楚万分,就要无法呼吸了。他紧紧钳制她的肩膀,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才艰难的吐字:“我是没有告诉他,这一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大哥……若说有一个人在演戏,不是他,也不是你,那个作秀的人是我。我明明知道你是基地派来的间谍,却只字未提。连我对你的情愫也只是循序渐进,并不敢露出破绽让他知道我曾经遇见过你。他那样精明的人,即便这样,还是觉察出我是在设一道网捕获你,不过他一直不明朗的,就是你是我许多年前第一眼看中的女人。否则你没有逃生的余地,他真的会杀掉你……”
那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流下来,一颗一颗像子弹一样打在她的身上,滚烫的,而他只肖片刻泣不成声,是真的痛彻心扉。“可我却没想到,你会真的要了我大哥的命,那么快,我还来不及挽救他……是我亲手杀死了我大哥,那个罪孽深重的人一直是我……呜……我明知道你是一柄利仞,却眼睁睁的看着你重重的将他劈开。我没想到你出手那样快,我以为保全了你,我可以再想办法挽救我大哥,可是我没能够……”
穆西彻底惨白了一张脸,刹那间跟纸一样白。心狠狠的纠结抽搐,看他匍匐在自己的怀里痛哭流涕,像个小孩子。这些年过去了,他心中的愧疚与不安仍旧如影随形,一丝一毫不曾泯灭,只怕一辈子都不能好过。
他最敬爱珍重的大哥,最不可分离的手足亲情,因为一个女人,最后断送在他的手上。季江然一定将这笔血债记到了自己的头上。他那样愧对自己的家人,一辈子无力偿还。
是他联合她一起,将他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杀掉了。他心中有怎样的痛触,她怎么能体会?
穆西只觉得鼻骨酸透,那眼泪肆无忌惮的淌下来,抱着他的手臂颤起来,瞬间气息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