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裂的琉璃碎片从大窗上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就好像下了一场五彩斑斓的雨。
锋利的碎片划了下来,温益卿抬头看去,满眼都是那光怪陆离的五色。
他想也不想,挥起衣袖将阑珊蒙头盖脸地遮住,紧紧地拥入怀中。
就在把人抱紧的刹那,温益卿耳畔又响起少年清朗的诵读声:“皓月斜临,陆机之毛发寒矣;鲜飙如透,满奋之神容凛然。始夫创奇宝之新规,易疏寮之旧作。龙鳞不足专其莹,蝉翼安能拟其薄……”
他记起来了。
当年计姗跟他提过这琉璃窗后,他特找了唐人的那篇琉璃窗赋,从头到尾,堪背了一遍。
虽然当着阑珊的面儿曾斥责说是劳民伤财华而不实的东西,但却也钦佩她的博闻广知,这等的奇思妙想,让他叹为观止。
也许就是在那时候,把这个深深地存了入心里。
只是在他有能力建这一堵琉璃花窗的时候,却已经物是人非。
荣王赵世禛进门的时候,正好目睹了这一幕遍地狼藉,恍若众人混战过的场景。
他的目光从公主身上掠过,瞧见了给温益卿搂在怀中的阑珊。
唇角微微一动,赵世禛踏过遍地的碎片径直走到两人跟前。
一手摁着温益卿的肩头,一手握住阑珊的手臂,生生地把人从他怀中拽了出来!
虽然温益卿护的及时,阑珊脸颊上仍是多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赵世禛一眼看见,深吸了口气,寒声道:“驸马,这笔账我记下了。”
他拉着阑珊转身往外,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
脚下的琉璃窗片在靴子的踩踏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由是更加细碎。
阑珊低头看着,不由想起温益卿的那句话,奢华而无用,真的,说的很对。
其实在那篇《琉璃窗赋》,虽满篇盛赞琉璃窗的精妙奇巧,但是在末尾,作者也曾写了一句点题的话——“然而国以奢亡,位由侈失。帝辛为象箸于前代,令尹惜玉缨于往日。其人可数,其类非一。何用崇瑰宝兮极精奇,置斯窗于宫室”。
意思便是斥责皇室权贵之家,用这种奢靡耗费之物,若习惯于如此奢费瑰奇的东西,那距离亡国之日就不远了。
她跟温益卿说起这篇辞赋的时候,温益卿明明没有读过,但却说出了跟作者如出一辙的话。
此时此刻阑珊看着满地细碎的琉璃残片,往日之华丽炫美,今日之满地颓残。
就如她之前曾期待却最终不可及的。
眼中不觉有泪涌了出来。
赵世禛拉着下台阶,却觉着她越走越慢,忍不住回过头去。
“舍不得离开吗?”刚才看见温益卿抱着她时候的场景还深刻在他心中,眼底的寒光还未消退,赵世禛冷笑:“要不要本王再送你回去?”
“不、不是,”阑珊向着他笑了一笑,无奈地,“殿下,我……有点累,你能不能走慢一点?”
赵世禛看着她微润的双眼,果断的拒绝:“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