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努兹就笑吟吟摇过来,将那金像拿过来塞杜月笙手里,比划着呜噜了一通。麦边翻译道吐努兹先生说杜先生若喜欢,就留着吧!只要杜先生愿意同我们合作,这样的珍宝,比这珍贵得多的珍宝要多少有多少。
杜月笙听得“珍宝”二字,心里一格顿,立时就将今儿这神秘约见的用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却仍装糊涂,笑将那金像塞麦边手里,道:“这宝贝价值连城,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杜某可担当不起,你还是收起来吧!呵呵!”又说,“阔别多年,不知麦边先生竟成了珠宝巨贾,呵呵!听先生意思,似乎手边又有桩大买卖,是吗?”
麦边说:“先生真是剔透的人儿,一点不错,如今正是有一桩天大的买卖天大的发财机会呢,无数的珍宝摆那儿,就不知先生敢不敢去取。”
杜月笙装糊涂:“此话怎讲?”
吐努兹踱回去坐了,矜持地斜眼看了杜月笙呜噜了几句。麦边就说吐努兹先生说北平珍宝正大批往沪上转移的事儿,杜先生不会不知道吧?如此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难道杜先生就一点不动心吗?
杜月笙呵呵长笑,笑过面容一肃,说:“请二位见谅,若是二位今日叫杜某来,就为让杜某去打窃北平过来的禁宫珍宝,就恕杜某不陪了,那可是杀头抄家的罪名儿!杜某生来胆小,岂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失陪!失陪!”说着,抬脚就走。
麦边闪身堵在了门边,笑呵呵挽了杜月笙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杜先生留步!留步!好商量,好商量嘛!谁不知杜先生是大上海第一个敢做敢为的人,有什么事儿能难住先生呢?何况这事儿我们已有十分巧妙的安排,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呵呵!
杜月笙走回去重新坐下来,脑瓜飞快一转,脸上一冷,说:“既是要让杜某合作,可这事儿究竟怎么个做法,你们有什么‘巧妙’安排,我一概不知,这叫什么合作?又让杜某如何施为?真是笑话!”
麦边连忙比划着笑道:“这样说来,杜先生是答应了?那么……”说着,看看杜月笙,又用征询的目光望了望吐努兹。
吐努兹呵呵长笑。笑罢,站起来,摇杜月笙跟前说:“杜先生办事真是不含糊,佩服!佩服!麦边,你就不妨把我们的计划给杜先生说说吧!呵呵!”
麦边就说:“其实呢,北平紫禁城的珍宝,我们早已盯上了,自从溥仪皇帝被逐出宫,禁城内外一片混乱之时,我们就派人牢牢盯上了。只是苦于防守甚严,零零碎碎弄点儿还可以,难有什么大作为。不瞒你说,这个金像就是禁宫之物。如今大好的机会终于来了,我们岂能白白放过……”
杜月笙不耐烦听他多说,就摇摇手说前三皇后五帝的话儿就省了,拣要紧的说吧。麦边这才把他们的计划说了。
原来他们已摸清紫禁城珍宝的精华尽在最后一列珍宝专列的第四、五、六三节车箱,计划用掉包之计将这三节车箱珍宝中的珍宝夺过来,用飞机直运香港。具体办法是先制做一些同转运珍宝箱一模一样的箱子,再在火车站附近制造一场大骚乱,趁乱封锁、控制其间之一段街道,当转运汽车驶到这儿就连车带宝一并掉包,并立即将珍宝运到机场。
杜月笙听了,呵呵一笑,立起来揉着下巴说:“麦边先生,杜某一向佩服你的胆识,看来吐努兹先生比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哟!哈哈!不过,恕我直言吧,你们这计划好是好,胆大是胆大,在杜某看来却未免荒唐。”
麦边脸上顿时难看,吐努兹却笑吟吟咕噜了通。麦边翻译道吐努兹先生说杜先生有何高见,不妨说来听听。杜月笙轻蔑地睨了吐努兹一眼,不慌不忙说:“杜某生性愚鲁,但亦知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当局定会派兵严加保护,不用说,由车站到英、法租界沿途定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且每辆车上也定有士兵押运,此其一也;二位说那珍宝中的珍宝有两三个车皮之多,试问这么多货要在光天华日之下掉包,又怎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又怎能快速地、万无一失地运到机场?此其二也;照你们的计划,要在押运路线上制造一场骚乱,好趁乱做手脚,试问如果乱子一起,当局立即派出军警将这一带全部封锁了,到手的货又如何运得出去?此其三。够了够了!就这三点,我看就足以让你们的计划泡汤了呵呵!”
吐努兹听麦边译罢,上去笑呵呵拉住杜月笙手,操着生硬的中国话说:“佩服!佩服!杜先生真不愧大上海第一人,谋事的确高人一筹,呵呵!不过,杜先生,你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放心,在我们将到手的货运到机场前,沪上军警不会封锁也不会赶来,赶来的应该是你的人乔装的军警!呵呵!我们要你做的,就是发动你的门徒,动用你的一切力量和各种手段,制造一场骚乱,并选派人手扮成军警,封锁街道,以保护为名扣住那些车辆,解除车上押运兵的武装,其他的我们都已全部安排好了,先生大可放心!呵呵!”
杜月笙听他这一说,不由暗暗心惊,心说老天,这洋鬼子真是手眼通天,看来真是蓄谋已久,势在必得了!心里打着小鼓,嘴上却说:“可是万一租界巡捕出面干涉呢?”
麦边连连摇手笑道:“不会的!不会的!杜先生多虑了,你知道,我们有办法让他们不出面干预的。先生今天为何如此瞻前顾后?这不像先生的为人呵!”
杜月笙就笑笑说:“我杜某就一点好,向来不行不可行之事,不办无把握之事。既然你们要让杜某上这条船儿,我总不能什么也不问就闷了头上哟,呵呵!”笑罢,又说,“既是这样,那杜某就勉力行之吧,不过,先说断后不乱,丑话说在前头,事成之后如何……”
麦边:“给你两千万法币,怎么样?”
杜月笙摇头:“这可是提着脑袋耍的买卖,两千万?得得得,你们找别人去吧!”道罢,作拂袖而去状。
麦边:“三千万!”
杜月笙掉头看了他一眼,仰面大笑,道:“麦边先生,这也不像你的为人哦!菜市小贩讨价还价吗?哈哈!想那整整两三个车皮‘珍宝中的珍宝’,区区两三千万何值一提!再说,杜某虽穷,也不至为区区两三千万去冒这不赦之罪!这样吧,事成五五分成!”
吐努兹:“三七分!”
杜月笙:“五五分!不然,就当杜某没来过,也没听过,就此告辞!”
沉默。吐努兹和麦边一齐拿眼将杜月笙斜了。有顷,麦边说杜先生请稍等,事儿还可以商量嘛!说着,将吐努兹拉一边用杜月笙半句都不懂的鬼子话呜噜呜噜嘀咕开了。好一阵儿,吐努兹才摇过来,说:“好吧,四五分成!所有到手珍宝四五分成!杜先生,你可以让你的人立即行动了吧?”
杜月笙知道这是对方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就含笑点点头,说:“行!就这样吧!不过还有一些细节,我们再一起议议,这事儿非同小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呵!”
麦边却酌了几杯洋酒过来,递一杯给杜月笙,递一杯给吐努兹,说:“来,为我们合作愉快,马到成功干一杯!”
几个高脚玻璃杯叮地碰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