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游击队员死了一个。”
“是的……”
回答后,入江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这事,我要向入江先生致谢。”
“致谢?”
入江盯着映翔的脸,暗自庆幸房间很暗。虽然天色已黑,但房里却没有点灯,因为灯油涨价了。
当时,地方上的物价全面上扬。日军为清乡工作设立封锁线以后,这里的物资就更仰赖非占领区了。输送不易和物资不足使物价高涨。日常生活品当中,像盐这种占领区几乎不生产的东西,简直就是疯狂地暴涨,老百姓的生活极端困苦。
尽管李东功的家境富有,但入江还是有所顾虑。
微暗的房间里,映翔的眼睛发亮,她低声说道:
“那个游击队员战死,尸体留在日本军那里。弹药被烧得精光,日本军一定气死了。尸体将受到什么样的报复,说不定会被碎尸万段,大家担心得要命呢!”
“没那回事,那个游击队员……”
入江正想说明,映翔阻止了他的话。
“我知道。日本军围着他的尸体正想采取什么行动时,是入江先生把他抱起来的!”
“咦,你怎么会……”
“正担心的游击队员,从山上用望远镜看到了。说有个没穿军装的人,那当然是入江先生吧。一定是那人安抚了日本兵,抱起尸体的头,其他士兵抬起脚,放进战壕里,而且是很小心的,对不?然后,入江先生和其他几个士兵都为死者默祷……”
“这是应该的。”
入江说道。
“话虽这么说,但这不是个理所当然的时代。人与人之间应该超越恩仇,但战争把这一切都搞砸了。入江先生的心灵并没有受战争影响。知道了以后,我对你肃然起敬。”
映翔凝望入江,眼睛里隐约含着泪水。
不是这样的……
入江很想解释当时的状况,但不知为什么说不出口。
躲进山里的游击队员虽用望远镜观察了一切,但听不到声音。即使听到了,也不懂日本话,等于是用眼睛判断这一切。
第一个对战死的游击队员大加敬重的,是长谷川上等兵,而不是入江。士兵们围住尸体也不是要拿鞭子抽打,采取报复什么的。当时大家怀着敬畏的心情,说得夸张点儿,是在追悼勇士的死。
然而,这种心态,不在现场是极难理解的。
最先去碰尸体的人的确是入江,然后也慎重地抬起尸体放进战壕。单从这光景看来,仿佛是入江说服了士兵。
更何况,对日本军抱有禽兽不如的先入为主观念,下这种判断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即使入江说明整个状况,也只会被认为是他个人谦虚,或者像在宣传日本人也是人道的。
“日本人当中,我只信任入江先生。”
映翔热切地说。
人的信念,原来也能建立在误解之上。
李东功走了进来,说道:
“入江先生,你今天真是九死一生呀。”
“是啊,真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