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一甩胳膊,佘有道低声喝道:“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百样禽鸟千般脾性,一物降一物的规矩路数在这儿都不好使,这搁在眼面前的日子口儿,你又上哪儿去寻那能一鸣群山静、展翅百鸟惊的猛禽去?再者说了,这要是把人家的鸟雀惊跑吓呆了,那谢师哥身上带着的玩意就能有个好?”
静静站在屋子门口,相有豹耳听着纳九爷等人议论纷纷,倒是老半天都没吭声,只是仔细打量着谢门神身上穿着的百扣袍和头上戴着的八枝帽子,一双手也是轻轻搁在身子面前来回比划着,眼见着就是在琢磨着什么事由。
像是觉出来屋子里还有人没说话,纳九爷猛一回头,却恰巧瞧见了相有豹搁在身子前面胡乱比划着的双手,禁不住低声朝着相有豹叫道:“有豹,你那又是在琢磨什么事由呢?”
微微摇了摇头,相有豹缓缓垂下胡乱比划着的双手,朝着纳九爷低声应道:“我这儿。。。。。。。还是没没琢磨明白!谢师叔,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几个小徒弟搁在外边院子里调教鸟儿吃飞食儿、打飞弹,那些鸟雀的腿脚上可都没牛筋细绳拴着。。。。。。。怎么到了练这百扣袍、八枝帽子上的活儿时,反倒是要靠着牛筋细绳拴住鸟雀了?”
不等谢门神开口答话,站在一旁的佘有路已然抢过了话头应道:“这事儿说来也简单——浑身上下小一百只各色鸟雀,就凭着嘴里叼着三五个唤鸟的哨儿,哪儿就能照应得那么周全?这要是不拴着牛筋细绳,哪怕是唤鸟哨儿吹慢了片刻的功夫,好几样鸟儿就得扎堆儿撞一块儿去。到时候鸟雀一惊、四散飞逃,那场面可就收拾不住了!”
略略歪着脖子,相有豹很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那。。。。。。咱们能把那百扣袍、八枝帽子上的鸟雀换成一个模样的么?”
“这怕也不成?小一百只同样的鸟儿,四九城里怕还没人能踅摸出来这么多合适的玩意不是?”
“佘师叔,我这意思您还没听明白——我是说,把各色鸟雀分门别类搁在一边儿,一回唤过来十好几只绕身翻飞,完事了再换另一种!只要拿捏住了这样唤鸟的节骨眼和寸劲儿,一拨一拨鸟雀之间连绵不断,那不也跟把鸟雀都拴在身上、没回也就十来只在绕身翻飞一个意思?”
“这么干。。。。。。。听着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可四九城里这么些年百鸟朝凤拜凤凰的场面上,那可也从来没人这么玩过呀?”
“啥事不得都有个开门红、头一遭?再者说了,只要是谢师叔能不穿百扣袍、腾出两只手来,哪怕是身边再有人想要耍荤活儿、使阴招儿,那还能顶得住谢师叔手里头攥着的惊鸟玩意?”
“那要不。。。。。。咱试试?!”
“且先不忙!既然八枝帽子上是鸟分七色,那谢师叔唤鸟的时候能不能也添个讲究?”
“怎么个路数?”
“我听天桥上说相声的念过一幅对联词儿——天上七彩、赤橙黄绿青蓝紫,人间一曲、哆来咪发嗦拉西?”
“这好好的说调教玩意呢,怎么又掰扯上相声了?”
“几位师叔,我是这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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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精益求精 (上)
甭管四九城中官面上、私底下的场面如何纷乱折腾,搁在火正门堂口里边细算,倒真是难得的有了几天能清净练活儿、调教玩意的日子。
仗着九猴儿与相有豹琢磨出来的跟斗车,火正门中小三十号徒弟总算是有了能轮班歇息的时候。虽说一天下来照旧是累得不少小徒弟连送到嘴边的饭都不想吃,一个个钻进屋里倒头便睡,可好歹再没有一个累到了爬不起来的,总算是叫心里头暗自着急、心疼的纳九爷等人松了口气。
仔细把那些个从山林中抓来的鸟雀熬炼了七天,谢门神总算是从那些鸟雀中选出来了二三十只身强力壮、胆大机灵的玩意,再照着各样鸟雀脾性不同,领着几个精细些的小徒弟练起了细活儿。
伺候鸟雀练吃飞食儿的,手里头拿一把拿细盐慢火炒香的瓜子仁儿,另一只手伸着手指头叫要调教的鸟雀站稳了身架。伴随着嘴里头轻轻打个唿哨,一颗夹在手指尖的瓜子仁儿已然朝着鸟雀嘴边左近扔了过去。站在另一只手手指头上的鸟雀只消脑袋一伸,立马便能吃着了那颗喷香的瓜子仁儿。
等着那鸟雀尝出了甜头、吃上了瘾头,打从另一只手里扔出去的瓜子仁儿便越扔越远,直到逗引得那馋嘴的鸟雀能伴随着唿哨声响、扇动着翅膀飞起来在半空中叼住了吃食,这才算是勉强调教出了个模样。
寻常伺候鸟雀的玩家,但凡是能叫鸟雀在半空中叼住了瓜子仁儿咽了下去,这就已然算是活儿练成了八分。可搁在火正门里,却是要在练得那鸟雀能在半空中吃到了飞食儿之后,再把手里头抓着的瓜子仁儿换成了炒香的绿豆。只等得到末了手里边抓着的一小撮芝麻粒儿都能叫鸟雀凌空吃了个干净,这才算得是活计大成!
调教玩意打飞弹儿的,先就得横一根胳膊长短、手指粗细的枣木棒儿搁在眼前,左手里头拿捏着一把豆面儿、鸡蛋黄,蚂蚱末儿、糜子仁儿捏合成的饵食逗引着鸟雀啄食,眼瞅着鸟雀正吃得来劲的档口。右手中抓着的蚕豆大小的砖磨弹子轻轻一抛,顿时便引得那正在仰着脖子吃食儿的鸟雀猛地朝上一扑,张嘴便叼住了那颗蚕豆大小的砖磨弹子。
鸟雀吃食,从来是连啄带吞的囫囵吞枣模样,蚕豆大小的砖磨弹子才刚入口,叼着弹子儿的鸟雀立马便要伸着脖子把那砖磨弹子朝肚子里咽下。可那砖磨弹子上头老早细细刻出来水波一样的纹路,卡在鸟嘴里压根也都咽不下去。
只一见鸟雀吞咽不下那砖磨弹子,扑棱着翅膀直朝下坠,旁边调教玩意的人物立马就得伸手接应了那寻不着枣木棒儿落脚的鸟雀,轻轻颠动着那鸟雀的身子让鸟雀慢慢吐出叼在嘴里的砖磨弹子。捎带手的还不能忘了赶紧把喷香的饵食凑到了惊魂未定的鸟雀嘴边。像是犒赏般地伺候着那鸟雀美美吃上几口。这才重又把那鸟雀搁在了枣木棒儿上接茬演练。
一番功夫下来,砖磨弹子慢慢换成了只有黄豆大小的砂磨石子,那鸟雀也都知道叼住了的砂磨石子不能下咽,得乖乖上人手中换取饵食。这也才算是功夫到家。
还有那叼八卦、认彩旗,外行人瞧热闹只看见鸟雀能认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明白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方,却不知这路手艺里的门道依旧是食饵相诱、异味驱离,对则有赏、错者得罚!
就这么好些伺候着鸟雀练细活儿的小徒弟在二进院子里一扎堆儿,原本还算得很是宽敞的二进院子里边顿时显得逼仄起来,只把个要加紧了造办使唤物件的洪老爷子逼回了自个儿屋里,戴着一副新近叫纳兰寻来的老花眼镜,仔仔细细地造办起了谢门神急等着要用的巴掌箱子。
论起各样调教鸟雀的手艺里边。叫鸟雀顺着自个儿的指点吆喝用喙、爪打开巴掌大的小木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