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我几乎算是一见钟情。
讲完五年前的种种,夜已经很深了。我的泪也流得差不多了,他却始终没有伸手帮我拭过,眸色依旧陌生:“所以,你骗了朕。你救朕不过是想留在宫中推翻太后以证实你的身份?”
我没想到,他听完我的那些叙述后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样。
我说:“子棽,未央,未央,惟愿与君长乐未央,你当真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吗?”
他没有回答,俊眉微微皱起,似乎是在思考。
我不喜欢他皱眉的样子,因为那样会显得他不开心。可是,自叶媚生出现后,他就老是在皱眉,被她气极又无法发作会皱眉,被她逗笑会皱眉,找不到她会皱眉,找到她以后还是会皱眉。
我不喜欢他这样,不喜欢他轻而易举被另一个女子而挑逗情绪。
想到这里,我赶紧站起身想像以往一样伸手抚平他额头的褶皱:“子棽,我……”
岂料,我手刚一碰到他的额头,他却像是受到明火烫般退开几步远。又摇头:“未央,这些年来,朕一直很相信你,甚至是把你当作比朕兄弟还亲的人,而你,却连真实身份都不曾告知过。”
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我有些不高兴。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是思存还是未央又有什么差别?再说,我那时脸上容貌尽毁,如果我告诉你真实的身份,你就会相信了吗?”
“朕不知道。”他摇头,又强调。“但是,未央,朕那么相信你。你应该知道欺骗过朕的人都是些什么下场?”他说这话时,眸中神色极度冰冷。
我这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子棽,你怎么了,我是思存啊,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为什么要那种眼神看着我?”说罢,前进几步伸手想要去握他的手。
却被他一个用力甩开了:“未央公子,看在你救过朕这么多次的份上,朕可以对你的身份既往不咎。所以,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了。”
“子棽,你在说什么?你在赶我走?”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定是幻听,对,这是幻听,子棽怎么可能赶我走,他那么爱我,甚至为了我不惜与太子为敌。”
“这不是幻听。”他极其不耐地打断我的话。“这是真的,五年前,朕是因为年少心性,喜与太子作对,才会去故意接近你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为淡然,就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已的事。
可是,我却完全懵了。脑海里只残留几个关键字眼:年少心性?喜与太子作对?故意接近?
这怎么可能?
“不,我不相信。”我摇摇头,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是不是因为叶媚生?因为那个女人,你想要负我?子棽,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你若是负了我……”
“够了。”他打断我的话。“还要朕说几遍你才能懂?五年前,朕接近你不过是因为喜欢与太子作对,朕从来都没有对你动过心。这无关于叶媚生任何事,她是五年后才出现的,我爱她,倘若让她知道你是思存。她会不开心,所以,你必须离开。”
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只觉得心疼,从未有过的疼,轻声道:“子棽,就因为你害怕另一个女人不开心,所以要赶我走。抛开思存这二字不提,这五年来,我救过你多少次,你自己说说看,我救过你多少次?”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真的,从来没有。
“倘若不是因为你救过朕,今晚你已经死了。”他说得毫不留情,就像是在对一个背叛他的人说话。
这五年来,我见过太多次他杀人的样子。那些背叛过他的人,惹怒过他的人,欺骗过他的人。他都是以这种眼神看着他们的,然后,下一刻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未央公子,希望明日一早,朕能听到你请辞出宫的消息。”他说完这一句,转身就准备离开。
“不要。”我赶紧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子棽,不要走,我是爱你的,我比叶媚生更爱你,她不适合你,不要为了她赶我走。”那一刻,什么自尊,什么骄傲,我统统都不想要,我只要他,只要他能留下来。
这五年来,若不是与他相认的信念支撑着我,我是绝对不可能活下来走到今天的。我是孤儿,从小在长乐坊长大,喜欢我的人虽然多,数不胜数,但他们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又有什么样的目的,我比谁都清楚。
但唯独他是不一样的。他第一次见到我,眸中没有一丝杂质,就像是在看一个普通人。后来,他对我的种种好,也从来没想过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
他是不同的,他一直都是不同的。
再后来,我毁容,扮作未央公子留在他身边。他虽然脾气爆燥,喜怒无常,常常令那些太监宫女们闻风丧胆。
但是,他却从来不曾对我发过脾气。
甚至是在偶尔被我不小心见到他朝其他人发脾气时的样子,还会不好意思一笑:“让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