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洗澡或许只是洗衣服?珑月有些诧异推开门,迎面一阵冰凉的空气直撞得脑袋泛痛。
她是吩咐过乔易,千净流的要求必有求必应,本其实挺大的屋子中,如今堆满了半融的冰块,地上更是淌满了水,如同发了水灾一般。
而重重冰块包围中,一个平时沐浴用的木桶,木桶沿上扒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长发湿垂,乍看就像个水鬼。
珑月尴尬的转过身,道:“那个……沐浴的时候有人敲门别说请进。”
“我又没脱衣服,也并非在沐浴。”千净流说着从木桶中站起身来,果不其然,一身雪白的长袍浸湿贴在身体上,倒是也算整齐。遂又重新坐回木桶中,身体起伏荡起木桶中的水,水中漂浮的冰块若隐若现。
“再者说,家师曾言,民风开化乃是年代推移的必然轨迹,你是来自末世之人,何以连穿着衣服的人都要背过身去不看?”
好吧,她被古代人鄙视了,她保守!
“你好些了么?头还晕么?”珑月似有些徒劳问着,听千净流说起话来清晰利落,且又开始话痨,想必已经没事了。
“已经好了,只是初见那么多人,看了那么多的命格,一时间体力有些透支罢了。虽然家师曾说,命格乃是天机,窥探天机乃是折损寿命之事,一天不可次数太多……”
“等等,你又给谁批命了?”珑月突然打断问道。
千净流慢慢将身体沉入水中,下颚都碰上了水面,“进城时见到的那些人啊,不过,太平盛世,那些人的命格不算极佳,却也能……”
“停,你为什么要给那些不相干的人批命?”珑月又一次打断千净流的话,如果不是她打断,千净流说话是从来不需要互动的,只要有人听,他能一直不停的说下去。
“习惯了。”千净流鲜少简短答道。
珑月登时皱起了眉,愤愤道:“你没事给乱七八糟的人就批命,批得自己晕到快死,不是说是折损自己寿命吗?你嫌自己命长?”
“所以说是习惯了么……”千净流从来没听过珑月发火,不禁又往水里沉了沉,翻眼看着她,还是忍不住道:“不过,珑月,你院子里住着的那两个人……”
“闭嘴!”珑月如见了鬼一般慌忙开口阻止,“听着,从今往后,不许再给任何人批命,不相干的人也不行,我身边的人更不行!”
其实在她眼中,千净流就是个典型的乌鸦嘴啊,从他嘴里说出的命格,她还没听到过有好的。
“可是已经批完了……”千净流诚实且小心翼翼答道。
“那你别说,我不想听。”
“哦……”
天算乌鸦嘴 (5)
然,人的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有些好奇心不挑起则已,一挑起来……还颇不是滋味。
虽然自己的未来已经看似没什么希望,但是珑月总是希望周围的人能够快乐幸福的活下去,哪怕知道了帝景天的命格,她也从不后悔知道,如果能竭尽全力想办法,千净流也说,人的命,兴许一个契机,便能全盘逆转。契机难得,却并非完全没有希望不是么?
“苏慕颜的命格你想必也看见了?就是你下马车那个一身浅黄衣袍的。”珑月说的有些小心翼翼,害怕知道,却又阻止不了自己。
“你刚才说不让我说的。”千净流一脸认真道,对于珑月短时间内出尔反尔的行为感到不解。
“不让你说话你心里也不痛快不是么?”珑月一脸无奈道。
“那倒也是。”千净流赞同的点了点头,哗啦一声将双臂搭在木桶沿上,“生来便是尊贵之相,一生循规蹈矩恪守本分,但命里波折无情之人相伴,恐怕得以百年终老,也只是无依辞世。”
珑月哪怕做了些准备,心里仍旧一沉,无情之人……纳兰席英其实就是无情之人,如果不是要利用自己,恐怕她再找其他男人,也必不愿再见总是一脸愁容的苏慕颜。
而她如果十年之后死了,苏慕颜又将悲痛,纳兰席英又将不喜,届时……还有谁能伴他身侧?
更何况,这个时代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养老的地方,都说养子防老,纵然是自己亲生的也难保证久病床榻有孝子相伴,孤苦无依就算是有大把的财产,又能相信谁呢?
“那个穿一身蓝衣的,虽之前有大难不死,但命底本就薄,享不起荣华富贵,千金赠他也握不住,万贯于他更是杀身之祸。如果穷困潦倒兴许能多活几年,可也免不了之后还有被迫重入风尘的劫,也是一人一命,纵然并非是他所愿,可世事由天定,车道山前何种路,恐怕由不得他。”
珑月心中又是一沉,竹真……
“那如果千金不给他,万贯也不握在他手里,给人钱养着他怕是遭人觊觎,那我拿钱养着他,行不行?”
千净流看了珑月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她有健忘症,不过还是解释道:“我说了,你的命格我看不见,我只能看见他们自己的,与你有交集的部分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