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寅那两条眉原本就绞地跟麻花似地。乍然看到丁脸上的笑容,脸色更是难看。也不知怎的,那笑脸摆在丁脸上尚不觉得轻浮,一摆到丁脸上却……都是姊妹,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也没回答丁一个所以然,就冲丁点了点头,径自旋踵往沂水筑去。
丁没好气,嘀咕道:“不过是个姨娘的种,神气什么!”
丁笑了笑:“在五姐眼里,没有正统出身就没什么出息了?”
“嗬……这并非是我眼里的事,而是时事如此。”丁答得理所当然。
“哦……”丁摇了摇头,“五姐日后若真到了侯府,那就要自求多福了。”说罢就再没理丁,进了宝音阁。
丁心中发憷,一寻思便有些后悔适才那些话。丁就不是正统出身,却比自己争气了多。而自己……自己却已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还谈何正统与前途?唯想着,要是这辈子能生个丁这样的女儿倒也还有翻身之日,就怕是生了个像丁寅那样的儿子,那才叫倒了八辈子血霉呢!
无可奈何地在院子里停驻了片刻,终还是幽怨地叹了口气,朝沂水筑走去。谁知道才到屋门口,就听丁妙冷斥:“你来做什么?来看我死了没有是不是?”
丁傻傻一愣:“七……七妹怎么这么说?”
丁妙讥诮:“怎么着?是来猫哭耗子的?嗬……收收你的眼泪,我可承受不起。改明儿我要是真死了,你也别来。我怕我一口血又活了过来受气!”
丁这才知道,丁妙这般没好脸色,正是记恨在侯府的事情。当下愣住,顿有一股无地自容……缘何无论在侯府还是在郎中府都没有她的一席容身之地?难道她不该来盛京?难道她这辈子就该循规蹈矩地窝在姑苏那种小地方?
天要薄她,她却偏不信这个邪!
愣是一记冷眼射向丁妙,淡淡笑着道:“七妹断不可如此诅咒自己,五姐可没这个意思。只是来瞧瞧七妹好不好,却不想担了这骂名。七妹嗬……你自个儿不顺心,也别扯别人下水呀……闹得府里不安生,你自个儿费神,别人也不好过。损人也不利己……七妹这是何苦呢?”
丁妙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推开同坐在床边的丁寅,大笑了几声:“素来知道五姐是有手段的人,啧啧啧……我做的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哪里及得上五姐你做的损人又利己的事。嗬……那才叫高明。五姐……七妹向你讨教了!”
“你……”丁差点没被口水噎死。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板!愤愤扭过身去,“既然七妹不欢迎,那我走好了……”
“哎,五姐!”丁寅忍不住,看她二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他一个大男人夹在中间,好生个尴尬。见丁要走,便赶紧出口喊住,免得这二人将来越发不可收拾。
丁回眸:“怎么?七妹也要将你赶出来了?”
丁寅挠了挠头:“七妹,五姐也是好心来瞧你的。出手不打笑脸人,你就让她进来吧……”
丁妙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算作默许。
丁便拢了拢头发,施施然地进去了。
素娥正提了大夫下的方子询问丁妙意见,又遭了丁妙白眼,便只好领着大夫出来。与丁擦肩之际微微福身行礼,道:“五小姐,七小姐身子不适,您多担待些……”
丁妙越发不悦,“骨碌”滑到被子里,蒙头捂脸谁都不理了。
丁寅哭笑不得,轻柔去掀被子:“这么热的天,仔细中暑了。你身子弱,经不得再三闹腾……咱们有什么事,有商有量岂不好?再则,父亲回来了,他素来疼你,你去告诉他,让他来给你做主。你这般糟蹋你自己,倒让咱们几个也跟着揪心了!”
丁寅这番实诚的话,让丁妙好一阵感动,不禁在被子底下哭了起来。
丁微微不屑,就在一边坐了下来,与丁寅大眼瞪小眼的无话可说。
素娥送了大夫出去,回来时正见春草提着食篮从宝音阁出来,才想起丁早前的交代,便忙迎上去:“春草,你看我这记性已经忘了八小姐交代的了。怎好意思让你送过去……还是我来吧!”
春草偏了偏脑袋颔首笑起来:“七小姐没事了吧?我早上出去,让事给绊住了,不想七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可吓坏你们了吧?”
素娥依旧冷汗涔涔,道了句:“哎……虚惊一场!我看,二太太若依旧将七小姐关起来,这往后的日子,大家都不好过。杏让已成了那样,早先二太太就说,得差回家去了,打发一些银两就罢。可是,这事什么时候算个头!”
春草捂着嘴笑:“我瞧那柳解元顶不错的,论才学论相貌,与七小姐也极其登对。二太太为何不喜欢?”
“还不是那什么书院的夫人……哎,我也说不清楚。”素娥显然不想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