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的纠葛,太多的可能,从一开始就让林恩和这座美丽的丹麦城市保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相比之下,黛娜的情绪要简单得多,她迫不及待想要地踏上哥本哈根的土地,步入这座曾经那样熟悉的城市,循着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回家,回家。
大多数行李都由安德里他们直接带往挪威去了,林恩、黛娜、沃夫鲁姆以及宪兵部特派员汉斯。沃布上校的副手乔安纳斯。赫尔巴克中尉四人属于轻装简行。在推开机舱门之前,林恩低声叮嘱道:“神态自然一些,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尽量保持镇定,牢记自己的身份。”
严格来说,林恩这句叮嘱的对象也包括黛娜,她尽管是一个土生土上的哥本哈根人,但毕竟在数年前就被德国占领军强行掳走,此后一直没有音讯,这样的身份还是容易引起人们好奇和关注的。而按照盟国方面的划定,赫尔巴克中尉应该属于前德国国防军的阵亡失踪人员,即便被捕充其量也就是接受审讯并在战俘营里呆上一段时间,林恩和沃夫鲁姆这样的前武装党卫军人员可就不太一样了,不论是西方盟军还是苏联人,对这类人员的惩处都很严厉。当然了,这些情况时建立在身份暴lù的前提下,在瑞士生活了两个多月,在法国、比利时和荷兰溜了一圈,他们所持的合法护照很好地掩护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正常情况下,只要不主动出现失误,就算碰上盟军巡逻队的盘查询问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登上码头,一行四人故作平静地往城里走。飞行途中所见,除了近海区域,丹麦西部港口的航运和渔业仍没有恢复正常——战争期间德国海军为了防御英国舰队的突袭,沿日德兰半岛西部构筑了海上“西墙。”总共布设了上万枚水雷,而海上排雷又是公认的难题,直到战争结束盟军也没能从这一侧发起登陆行动,将这些水雷清理干净想必还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哥本哈根位于丹麦北部,水流湍急的海峡并不适合布设水雷,此时进出港口的船只很多,码头区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来来往往的人们对这晴朗天气都显得非常享受,而在一些相对背yīn的区域,厚厚的积雪在提醒人们这里也属于北欧的范畴。
客运码头外侧停了好几辆汽车和马车,它们看起来像走出租车,车顶和车身都没有明显的标识,但其中一辆车靠着挡风玻璃放了一小束矢车菊,这是当地情报人员接应的暗号。作为“丹麦人。”林恩走在一行四人的最前面,拎着黛娜、沃夫鲁姆和赫尔巴克走到那辆车旁,对司机说了句现学现卖的丹麦语:“我是肖特舅舅的外甥。”
司机从容点头:“我是曼丽姨妈的侄子,上车吧!”@。
………【第126章 相对地位(两章合一)】………
“弗雷德尔瑞克…桑德斯沃街71号,在靠近乌尔特斯洛沃湿地的位置。”
坐上法国产的老款沃兴小汽车,黛娜急切而忐忑地给开车前来接应的中年男子报出从前的详细住址。
这位“曼丽姨妈的侄子”——前德国党卫队保安处潜伏在哥本哈根的情报人员,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地址,他应该不会感到陌生,因为在不久之前,林恩就已经委托安德里指派下属情报人员前去探察了情况。遗憾的是,在德军占领期间,那条街有一多半房屋都被清理出来挪作军事用途,1945年后又被用来收容从东部战线撤下来的德**民,情况相当复杂。战争结束后,只有一少部分原居民重新迁回旧址,而他们也不太清楚昔日的邻居们现居何处。
对于这些情况,林恩之前就对黛娜如实相告,只是她仍祈盼林恩能够带她回一趟哥本哈根,因为她相信家人只要依然健在,迟早会回到哥本哈根,哪怕更换了住址,也是有机会再重聚的。
欧战结束过了大半年,哥本哈根市内秩序井然。由于没有发生过地面战斗,大多数街道和建筑物都保持了原有的模样,但一少部分因炸龘弹、失火或其他情况受到破坏的房屋静静矗立在某个角落里,提醒人们这座城市在残酷的战争期间并非世外桃源。
车行二十多分钟便抵达了黛娜所说的那条街道,相比于市中心区域,这里的建筑颇显古朴陈旧,那些披挂着丹麦国旗的旗杆,过去几年恐怕一直是用来悬挂德国旗帜的。
当汽车最终停在71号,一栋两层楼的尖顶房屋前,车上之人集体选择了沉默。和周边两栋建筑一样,它俨然属于废弃状态,门框上不见了门板,窗户上也没有玻璃,从外面往里看去,房间里四壁空dàng。
重回故土,黛娜的装束显得低调而深沉。在巴黎买的时装款棕sè渔夫帽,边缘下拉到了齐眉高度,略略低头就遮住了半张面孔;双排扣的浅褐sè风衣很长,下摆只lù出小tuǐ到脚踝不超过10公分的部分;红褐sè的衬绒单鞋样式简单复古,配着一双朴实无华的黑sè长毛袜,整个人看上去并没有明显的亮sè。
她独自推门下车,在街边抬头仰望曾经的居所,这里算不上富人区,但也不是贫民窟,稍加修葺并重新粉刷装潢,在丹麦首都属于中产阶级的小康居所,然而曾经的幸福和温馨在这绚烂的阳光下却全然不见了踪影。
林恩跟着下车,以一种看起来从容自然的目光审视周围的环境。街道上的行人大都自顾自的走路,偶尔投来一瞥,脸上也都是劫后余生的淡然。近处门前,两个年迈的老妪靠墙而坐晒着太阳,她们好奇地打量着林恩和黛娜,口中喃喃相语。
黛娜终究没有步入这空无一人的房屋,她看到那两位老妪,转过身走了过去。这时候,她们也认出了昔日的邻家女孩,瞪大眼睛显得非常惊讶。
走到老妪跟前,黛娜弯下腰,用林恩听不懂的丹麦语和她们交谈,其中一人伸手曳住黛娜的白皙细nèn的手,满目沧桑、摇头叹气地说着什么。看着这一幕,林恩心生无限感慨:战争可以是军人展现才华、纵横疆场的机会,对平民而言却意味着苦难、离别、煎熬和恐惧。如若帝国的重新崛起还需再战,他已然觉得于心不忍,也许正因为这种民心所向,意识形态对立的东西方两大阵营在二战结束后才免于新的战争。
看黛娜还在和老妪说话,林恩从口袋里mō出在荷兰购买的香烟,刚打着打火机,忽然听的宛若晴空霹雳的轰然一声响动,地面虽然没有震感,耳膜也没有受到强烈刺jī,但林恩的经验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这是常规爆龘炸物的爆炸!
林恩惊讶地抬起头,此时晴空万里,并没有战火烟云的一丝痕迹,转头环顾,却见行人毫无惊慌之sè,而“曼丽姨妈的侄子”——驾车的司机,顺势下车走来,附在林恩耳边低语道:“是北部海滩周边的排雷行动。”
林恩恍然大悟。尽管盟军在战争后期并没有直接进攻丹麦,但作为常规防御手段,驻守丹麦的德**队仍在丹麦各处埋设了150万枚地雷。与二战期间德军在法国、bō兰或是本土埋下的地雷相比,这个数子还算是小的,但在丹麦这样一个面积仅有4。3万平方公里的效果,如此数量的地雷想想就足够恐怖。
最后对两位老妪说了些话,黛娜起身往林恩这边走,像是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表情是焦虑而失落的。
上车之后,林恩问她:“现在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