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翔定睛一看,见那四张身份文牒不同于一般平民百姓的文牒。在县府印章下还盖有两江总督的大印,乃金陵有头有脸的人才能拥有。不免好奇问道,“这东西哪儿来的?”
“土匪身上搜的,这可是官匪勾结的明证,用完了记得还我。”胤真认真叮嘱。
胤翔懊恼的拍了拍自己额头,叹道,“笨死了,我抓那土匪时怎就不记得去搜他包裹呢!于秀,你可搜了?”他转头朝自己的侍卫统领看去。
于秀躬身回话,“爷,当时他手里没拎着包裹,想是藏在某处,这会儿应该被人捡走了。”
“果然还是四哥够聪明!”胤翔叹了会儿,让自家兄弟叫来两桶热水,舒舒服服洗了澡歇下,临晨时分扛着人隐入暗处,暂且分道扬镳。
一百里路,步行需整整一天,坐车却只要半日。因入的是金陵城,与金陵四大家族中的贾家是嫡系姻亲关系的林府的门脸用着最便利,刘煜便卸掉易容,从自己包裹里找出最华丽一件衣袍换上。
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胤真有些无奈的一叹,端正神情,微微躬身,殷勤道,“雪大风冷,大爷您赶紧上车,省得着凉。”
刘煜一笑,很快进入状况,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在他搀扶下蹬车,坐定后扔了一两碎银过去,道,“赏你的!”
胤真连忙接住,口里称谢,心中也无甚恼意。高姬娉五姐弟各自拎着一个小包裹爬上车,胤真也跟着进去,见少年抱着暖手炉往厚厚的棉被中一躺,眼睛惬意的眯上,立马对外间喊道,“爷已经坐好了,出发吧。路上滑,驶稳定点儿!”
李卫将土匪套上麻袋,扔到车尾处放置行李的小隔间内,闻言抖了抖,心道王爷您装小厮也装得忒像了,日后回了王府矫不过来可怎么办?胡思乱想中,马车徐徐开动,因已到了三月,雪渐渐下的小了,虽还是倒春寒的天气,却也比严冬腊月好过得多,路上的积雪亦化开不少,行路并不如何艰难,晌午刚过便到了金陵。
几人递上身份文牒并路引,守城的官兵见上面盖有两江总督的大印,又见车主乃是巡盐御史林如海的亲儿子,四月间上城赶考来的,竟查也不查就让他们过去了,顺带拍了刘煜不少马屁。
畅通无阻的到了夫子庙的天然居,见对面就是巍峨森严的两江总督府,刘煜意味深长的瞥了胤真一眼。李卫拿出怀中一枚小小的玄铁令牌,在那掌柜面前亮了亮。掌柜神色不变,依然查了几人的身份文牒才给订了四间上房,伸手招店小二的时候指尖却激动的微微打颤。
引几人入房,店小二很快送来一席好酒好菜,摆上桌却不走,躬身问道,“几位爷还有什么吩咐?”
若是以往刘煜定然以为这店小二在委婉的讨要小费,此刻却不说话,斜眼朝胤真睨去。
胤真淡笑道,“帮我把马好生喂了,车尾处有一大件行李,用麻袋装着,烦请掌柜帮我暂时保管一下。”
店小二唯唯应诺,刘煜这才扔了一两碎银子过去,待人走远方徐徐开口。“这是你的地儿?”
“没错,是我的地儿,且安心住着。”胤真替他到了一杯酒。
几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敲击声,李卫警觉的站起来,喝问道,“谁?”
“你大爷!”一道粗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于秀,我…操…你大爷!”李卫气急败坏拉开房门,低声骂道。
于秀比他足足高出半个脑袋,此刻正低着头冲他蔑笑。胤翔还是那副老汉模样,佝偻着背,慢悠悠从属□后踱出。行至桌边自发坐下。高姬娉五姐弟立马站起来,躲到刘煜背后,探出半个脑袋偷瞟。小孩子总是十分敏感的,受不住他身上那股子浓烈的血煞之气。
因五个孩子突兀的举动。胤翔转头朝刘煜看去。微眯的眸子猛然射出一道亮光。胤真心中立时咯噔一下,暗道老十三应该是感应到了“林煜”的实力,又犯了好斗的毛病!然而不待他做出反应,胤翔已闪电般出手直插刘煜的双眼。
刘煜并非躲不开他的攻击,却知道如果自己躲开了,反倒会引起对方更大的兴趣,还不如摆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乖乖“受死”。果然,看到刘煜的“手足无措”后。胤翔眼中的战意消散了。
刘煜心中一笑,慌乱的面庞忽而露出一抹谄笑。趁对方失望皱眉的片刻自然而然起身,作揖道,“小生见过义亲王,闻名不如见面,今日才知外间传说的溢美之词不及王爷您本人万分之一。小生赶考途中能偶遇两位王爷,当真是小生的造化,也不知上辈子积了……”
立在门边的李卫闻听这番话,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小生?这是什么鬼称呼?哦,对了,林公子不是土匪,是上金陵省城赶考的学子来着!这个身份安在林公子身上简直忒违和!忒叫人无法想象!还有,你这谄媚的劲儿是怎么回事?对咱王爷你还跟大爷似的!
胤翔最不耐应付这些逢迎媚上的小人,当即呵斥道,“够了,你给本王闭嘴!”
刘煜缩了缩脖子,做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儿。正准备解围的胤真安安稳稳坐回去,垂头掩饰自己唇角的笑意。
胤翔斜睨刘煜一眼,语气十分不屑,“还当能拯救四哥的人是如何出色的角色,而今一看也不过如此。虽你略有实力,但庶子就是庶子,到底差了几分气度,终究上不得台面。”
刘煜咬牙,好似在强忍屈辱。
胤翔已对他失了兴趣,意兴阑珊的冲自家兄弟摆手,“我刚抵达便听说你已到了,过来看看。眼下无事便回房修整,晚间再叙。”
“不坐下吃点?”胤真指了指桌上的酒菜。
“不了,没胃口。”胤翔瞥了频频偷瞄自己的少年一眼,皱着眉离开。
等他走远,刘煜伸了个懒腰,吊儿郎当坐回原位,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
胤真摇头失笑道:“我这兄弟脾气十分邪性,看着高手不死缠烂打的较量一番是不肯罢手的!若是你输了,必然被他打个半死,若是你赢了,却又会日日被他纠缠,直至你败在他手上!我正要劝你远着点,你自己倒十分机灵,这便应付过去了。日后在他面前就用这个态度,他必懒得理会于你。”
刘煜漫不经心道,“天朝谁人不知胤翔喜怒不定,也不知哪天说错哪句话就被他一刀砍了,我可不爱跟这样的人相处……”
虽然自家亲兄弟被嫌弃了,但胤真却没有怒气,只是无奈的一笑,反而叮嘱刘煜吃好睡好。而他自己却在李卫的陪同下,轻手轻脚往客栈的地下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