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答应人家要一块同行,自然就要好好做准备。
离开浣星别院,回到自个儿的漱玉山庄,慕云月便命人着手预备明日踏青用的吃食点心,还让蒹葭往隔壁送了几个驱赶蚊虫的香囊,说是给林嫣然的。
采葭颇有些不解:“林家高门大户,让林姑娘上山,定然事无巨细,全都给她预备妥当,也不缺咱们这些,姑娘为何不留着自个儿用?您细皮嫩肉的,一向招蚊子,奴婢都怕这次准备的香囊,还不够您一人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
苍葭拿手肘撞采葭的胳膊,笑得神秘兮兮,“听过什么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吗?林姑娘年纪小,还是个女娃,身边的丫鬟自然是细心周到,什么香囊啊,驱虫药啊,自然都给预备得整整齐齐。”
“可陛下就不同了,男人都活得粗糙,宫里出来的也一样。且陛下常年南征北战,吃过的苦头比咱们想象的要多得多,到这山上来,自然不在乎这些个蚊虫,只能让姑娘来帮忙操心啦。还有还有……”
她越说越来劲,就差把他们两人今天看彼此的眼神掰开了,揉碎了,逐丝逐缕地分析,载洋洋洒洒写他个十大页纸,跟采葭秉烛夜谈,好好交流。
慕云月实在忍不下,抬手赏她一个爆栗,“就你话多。真这么能白话,怎么不去顺天府帮忙多破几桩悬案?”
“奴婢又没说错……”
苍葭嘟着嘴喃喃,被慕云月白了一眼,她又讪讪吐舌,捧着一碟新切好的瓜果,殷勤地上前伺候慕云月,嘴里还在旁敲侧击打听:“那姑娘现在,可有改变主意,打算进宫当皇后?”
同样的问题,她之前在回京的船上问过一遍。
当时慕云月跟卫长庚还没什么交集,自然是想也不想就给否认了,可现在……
适才被他亲吻过的肌肤似还留有他身上的冷梅香,在风中微微发着烫。
慕云月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到底已经不是十七岁的小姑娘,也很难再像过去那样热衷于情爱,别人对她好一些,她就如同飞蛾一般,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可真要她拒绝,她似乎……也有些难以张口。
即便她不想承认,但心里的感觉不会骗人,方才他亲吻自己的时候,她心里的确是愉悦的。
然这份愉悦,当真能支撑得起一段婚姻吗?
经历过那样的一世,她比谁都懂得“婚姻”二字意味着什么。那从来就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伤害和妥协。
更何况,倘若真要嫁给他,那注定要担负起,比寻常人妻还要重要的责任。一个不慎,就可能引起天下大乱。
她当真吃得消吗?
且天子也不是别人,真要嫁过去,她注定要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前世娄知许纳几个妾,她都吃味得紧,又如何容得下所谓的“三宫六院”?
只怕两人如此搓磨下去,哪怕一开始情深似海,最后也终究抵不过时间。
透窗望着隔壁朦胧的灯火,慕云月轻声一叹。
翌日是个好天,天高云淡,风儿舒爽,日头晒在人身上,也不甚毒辣,正适合外出踏青。
慕云月做好准备出门,卫长庚和林嫣然早就已经在外头等她。
也不知是因为昨夜同她诉过衷肠,他人放开了许多,还是因为其他,卫长庚换下了往日颜色深沉的衣袍,改穿一件绛红色燕居服,头顶金冠,内着白衫,腰间悬了羊脂玉。随便往门口一站,便引得丫鬟们视线飘忽。
上次看他这般装扮,还是在灯会那天。
只不过那晚光线昏暗,慕云月心里也揣着其他事,也没什么心情仔细欣赏,也就没生出多大的感触。
而今再看,她才发现,他居然意外地很配这样浓丽的颜色,既能帮他淡去周身的凛冽气场,又不会给他平添阴柔之相,整个人宛如亭亭修竹,美韧且刚。
慕云月也跟周围的未经人事的小丫鬟一样,心跳漏了一拍。
仔细再瞧,他腰间还挂了一个香囊,金底红线,正是昨夜她派人送去给他驱蚊用的。
慕云月由不得笑出声,“这香囊是往床帐上挂的,哪有人随身携带,像什么样?”
卫长庚挑眉,“这般好看的香囊,不戴出来给大家伙儿瞧,岂不暴殄天物?”
说到这,他似想起什么来,眼珠子转了一圈,又道:“不过慕姑娘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既是专门悬挂在床帐上的物件,的确不好随便拿出来招摇。
可我也的确害怕蚊虫,身上少不了这个,不如慕姑娘发发善心,再送我一个?”
慕云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