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要有谁再敢违抗我的门规,我就让他生不如死!鬼哭福大造化大,居然逃过了我的惩处。”瘦高个环视众黑衣人,道,“你们以后……可不会再有这种好运气了,谁要再敢学他的样子,我的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他这几句话说得心平气和,而一群黑衣人却都浑身颤抖。晏荷影吓得屏息静气,唯恐被瘦高个发现。
瘦高个又转向那陆兄道:“事情都办妥了?”
陆兄手在脖子上轻快地一抹,道:“按照大哥的吩咐,晏府的十二个人属下已经全都料理了。”
晏荷影又惊又悲:“料理?难道展伯伯、颜姨他们……”她不敢再往下想,但心中已隐隐料到了几分,一时只觉双眼发黑。
又听那陆兄恨道:“这次的计划,大哥本来已策划得万无一失,却不料半道上冒出两个女的,偏这狗奴才又见色起意,坏了我们的大事。东西既已不在白老头身上。那肯定是已经落到那女的手中了!”
“所以……”瘦高个冷冷地道,“现在,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找到此女。陆兄,余三,你们再到上面去搜一搜,山高林密,这女子保不定已摔死在哪里了。小夏,你带三个人守紧去姑苏的路,她若没死一定会回家,同时你也留意晏府中人的举动。小高、李子沿途搜索晏女的行踪。赵老五、冯大,你们俩带人往前赶,守住出山的所有大小路口,无论如何不能放她走脱了。我先走,主人还急等回话。你们要有了什么讯息,即刻告知我。”
“是!属下遵命!”瘦高个指挥调度干脆利落、有条不紊。众黑衣人皆俯首帖耳,显然对他极其畏惧。
他又对一黑衣人道:“把鬼老二的信牌拿出来。”黑衣人听命,从鬼哭身上摸出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黑黝黝的铁牌,上面镌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彩金龙。瘦高个将铁牌揣入怀中道:“走。”众黑衣人身形晃动,一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晏荷影伏在树枝上,又怕又惊又急:“这是些什么人?展伯伯、颜姨都被杀了吗?我现在该怎么办?是回府,还是……”她流一会儿眼泪,又咬一会儿牙,心中七上八下,没个主张。最后,她总算定下神来了。黑衣人已守住了回姑苏的路,回府是自投罗网;可出山的所有道路也都被那些黑衣人封住了。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唉,要是自己不偷偷跑出来,怎会陷入这绝境?若自己从前听家人的劝,多少学一点儿武功也好啊……这样一想,她更是懊悔,至少,自己要是学学轻功,就能从这重重包围中逃出去。可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
自怨自艾中,不觉晨曦微露。望着山边冉冉升起的那一轮红日,她寻思,自己就是在树上发一年的呆,亦是于事无补,索性先下树,设法出了这山再说。至于如何出山,若撞上了黑衣人该怎么应付,她已是头昏脑涨,根本没法去细想了。
她手足并用,狼狈万状地从树上溜下,脚才着地,便见白云天卧在一丛长草中,衣衫被翻得凌乱不堪。晏荷影含泪为他整理好衣裳,本还想寻个地方将他葬了,但在左近转了转,一时间却到哪去。找一个现成的大坑?当下只得折些树枝覆住他的尸身,四周搬石头压住。就这样她已是眼冒金星、气喘吁吁了。勉强忙完,她跪在白云天身前,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含泪默祷:“爷爷,您一世英名,却葬身在这荒山谷底。孙女无能,没法像样地安葬您,望您见谅。您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孙女,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把‘物事’送到法空大师的手里,了却您最后的心愿。”
祷告完毕,她便一步一回头地离去。行不多久,便四顾茫然了,该往哪走才对呢?想起展铭有一次曾告诉过她,人要是在山林中迷了路,只须沿着山中的溪流前行便可出山。于是她凝神细听,左边远处水声潺潺,循声觅去,果见一条清溪哗哗流淌,奔向远方。于是沿溪高一脚、低一脚地顺流而下。
初时听到个风声鸟鸣、看到个树摇草移,她还慌张伏低、躲躲藏藏,饿了吃几枚山果,渴了饮几口溪水,夜里山风寒冷入骨,兼之蚊叮虫咬,不能成眠。而右足背已肿成了一个馒头,疼痛难忍,鞋子只能趿着。这样一路连跌带爬地跋涉,三天下来,她便濒临崩溃了。她不再掩藏身形,思想也凝窒了,只空洞麻木地往前走,浑忘了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为何要这样强迫自己前行。
第二章 闲睛恨不禁
这天烈日当空,她拖着右脚,正在挣命,却见前方隐隐地现出一个繁华的大城来。城门外人头攒动,市声喧沸。远远可见一座两层酒楼,一幅红底金字的“福香居”字招迎风飘摇。
她已不知多少天没吃顿像样的饭了,一见字招,腹中顿时腾地痛将起来,如钝刀在用力切割肚肠。随之一阵阵头晕,口中涌满涎水,两脚便自管过去了,满脑子只充塞着一个念头:总算能吃点儿东西了……
正是午饭时分,又逢初一赶集、庙会、上香之日,福香居内客如潮涌。老板、小二俱忙得脚不沾地。一个小二方将一碟糖醋鱼端上桌,眼光扫处,见一蓬头垢面的瘦小乞丐,大喇喇地抓起了店门前蒸笼内一块热气腾腾的米糕。
“喂,喂,喂,干什么?说你呢,你个臭要饭的,找打呢是不是?”晏荷影正要把米糕送入口中,忽见一小二气势汹汹地直奔自己而来。
臭要饭的?他在说谁?她正纳闷,领口已被小二一把薅住了:“快拿钱来,两文钱!”
她怔住了。可怜她自幼生在朱阁,养在深闺,竟不知道吃东西也是要给钱的。此时她身上哪携得有半文钱?“小二哥,我,我没钱。”
“没钱?没钱你个臭要饭的敢偷爷的米糕?”小二手一团,一拳便要招呼过去。
“别打,这块米糕钱我付;”小二回头一瞅,说话的是坐在店门边桌旁的一个年约二十、青衫麻脸的书生。
书生对小二道:“你放他走吧。”既有人付钱,小二立刻松手,一搡晏荷影,喝道:“滚!算你小子运气,这位大爷好心。以后没钱就蹲墙角边喝西北风去,别再来找打。”
晏荷影拿着米糕,也不道谢,木呆呆转身,歪歪斜斜地刚走出两步,就一头栽在了地上。书生一怔,站起欲查看究竟,小二撇嘴道:“这位大爷,不是小的多嘴,要拦您一句,这种闲事,您老还是少管的好,咱们这钱塘关,哪天不得有一两个路倒尸的?您要是真管了起来,能管得完吗?”
书生皱眉道:“好歹也是条人命。”下阶到晏荷影身旁,弯腰抄住她的身子,回脸对小二说,“烦劳店哥去请位郎中来。”小二老大不情愿地支吾:“这个……那个……”
那书生干脆地道:“给你两钱银子做跑路钱。”
小二一听,喜上眉梢。在这累死累活地干,一月工钱也不过三钱银子,现这书呆子一开口就是两钱!昨夜吴胖子说自己近来要走财运,看来还真被说中了,便连声答应着去了。
书生将晏荷影抱至酒楼后院自己的客房内,放在床上,才转身,便见小二领进来一个花白胡须的蓝袍老者。“活该这小叫花子运气,盛郎中的药铺就在隔邻,倒省了好些麻烦……”小二犹自滔滔不绝,一块碎银已递到了他的手中,于是喜滋滋地到前面忙活去了,
盛郎中也不多言,坐到床边,为晏荷影搭脉。稍顷起身,对书生一拱手道:“客官,这人不过饿得狠了,又四五天没睡好,加之受惊、劳累过甚,是以才会晕倒。不碍事,只须吃两付安神益气、调补身体的药剂,再静卧上几天就可痊愈。不过……她右脚上好像中了什么异毒?恕老朽无能,无法治得。另……最好能给她换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