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既已对赵长安俯首帖耳,当即解开二人穴道。但却都踌躇着,不敢让二人到赵长安跟前。倒不是怕二人会暴起发难伤着了他,而是恐二人在言语、举止上会无礼。那样,冒犯的不仅是赵长安的尊严,也是朝廷的体面。“归老前辈,让他们过来吧,山野草民不识朝廷礼数,就算言语举止中有失仪之处,也尽可宽宥!”
“是!”四人侧身闪开,二人到赵长安面前,也不跪拜,只作揖为礼。
赵长安道:“张堂主,方才你说,宁致远有一封战书要给我?战书的内容,你知道吗?”
“知道。”不知为何,一向从容镇定的张涵突觉自惭形秽。这种感觉,便是在面对宁致远时也是没有的。他忽然觉得,手脚好像都没地方放了,而自己方才那些看似不卑不亢的话,现在回想起来,也显得十分虚骄傲慢,极为失礼。兴许,自己该跪倒,匍匐在他脚下回话才算得体?他脑海中,竟会突兀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上面说了些什么?”
“呃……”他定了定神,“书简在下没看过,不过六天前,武林的各大门派在少林寺住持弘智大师的号召下,齐聚嵩山商议,要公推二个人出来,来……来……”说到这儿卡了壳。若是在与归明林四人动手前,他定会这样说:“诛灭你这个祸害天下、武林的魔头。”但这时,这种“气壮山河”的豪言壮语,他却无论如何也没勇气说了。
赵长安淡然接口:“来斩奸除魔,杀了我这个无恶不作的畜生?”
“世子殿下,”张涵忙道,“在下可不敢这么说。”
“无妨,若我所料不差,诸门派推选出来诛除我的这个人,便是你家少掌门了?决战的日期、地点呢?”
张涵道:“我家少掌门说了,既然决战是他挑起来的,那决战的日子、地方都由世子殿下来定,以示公平!”
赵长安微微颔首:“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人,倒确非凡俗!本来嘛,以他的身份,便是要见我一面都是妄想,更遑论与我比武过招,而为了朝廷的尊制计,我也决不能自堕身份。”张涵不禁发急。
“不过,近来他屡屡蠢动,太不安分,居然还敢自不量力地来公然挑衅?若是再不给他一点惩处,那……岂不是也太纵容宽大了?哼哼,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赵长安面凝寒霜,“我接受他的挑战。本月末,我将奉上谕,代天巡幸江南,南下的最后一地便是杭州。你让他三月二十八在西湖边候着!现在,你可以带着你的从人退下去了!”他转头对归明林等人说道,“搭跳板,让这两个人上岸!”可张涵还是伫在那里,一动不动。赵长安蹙眉,问他为何还不走,他居然说想跟赵长安切磋武艺。这匪夷所思的想法,换来的是归明林四人的叱责。
张涵不甘心:“在下一介武夫,不懂那许多身份、仪制的大道理。想天底下,但凡是个会武的,又有谁不想跟殿下比试一下?今夜好容易才见到殿下一面,殿下要是不答应,在下就不走了!”
众人俱一愣,未料他竟耍起无赖来了!赵长安沉吟:“张堂主与我,应该不只是一面之缘吧?嗯……应该是三次了!”他意味深长地瞄了对方一眼,“前些天在太白山,我昏迷之时,好像曾有人救过我一命?”张涵低眉垂目,并不答言。
赵长安目光一闪,将玉箫递给太监:“好吧,我就陪你过上几招,你想在哪儿与我动手?”张涵一指距江岸十余尺远的一块兀立于江面上、花枝下的大石:“就在那儿!”
“好!张堂主先请!”待张涵施展轻功,飞身上了大石站定,赵长安方起身,也不见如何动作,已缟衫飞扬,衣袂轻举,如被一阵清风吹送着,像一只孤寂落寞的仙鹤,翩跹横掠六丈,到了大石上空。但他方要落下之际,张涵突然双臂一抡,双掌齐出,打雷般一声大吼,一式“凌绝天下”疾攻他下盘!
这一掌,用尽了他平生劲力,声势之猛,如一阵飓风刮过江面,又似一个巨雷当空炸响,震得岸上舟中的所有侍卫、太监无不惊惶失态。归明林破口大骂:“操你个乌龟王八蛋!居然搞这种龌龊名堂!”
方才赵长平如此抢袭他,归明林四人看了,无不齿冷。未料,现在他竟也学赵长平的样子!
正当众人惊怒交集之时,却见已无处可避的赵长安,竟在距张涵双掌不足一丈远的地方,轻轻顿住了身形!随即,他半空折身,闲庭信步般向前平平掠出三丈,似一缕清风,已舒缓地避开了那疾逾闪电、迅猛胜雷的一掌。其时江天一色,水波不兴。澄明的月光下,那一身缟素被泠泠的江风吹动,轻扬似雪,清逸如梦。令亲见之人,一时间都痴了傻了,只疑他立刻就会羽化登仙而去。
飞龙在天!张涵高举双掌,呆望已伫立在一枝横出的花枝上,身形随着花枝的轻摇而上下起伏的赵长安。良久,他忽然“扑通”跪倒,声震四野:“草民输了,今夜得见世子殿下的无上神功,草民已不枉此生!”
方才任众太监及归明林等人如何威逼,他都昂然不跪,但此刻,在领略了赵长安那天人一般的轻功身法后,他心悦诚服地跪下了。
赵长安淡然摆手:“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不能受你这一拜。这样吧,我就把这‘飞龙在天’传授给你,只当你行的是拜师之礼。不过,要修习‘飞龙在天’,须先打通任督二脉,且还要身具五十年以上的内家功力。你修习内功已经几年了?”
“有二十二年了。”
“好,那我再给你三十年!”赵长安一缕清风般到了大石上,未待仍在发愣的张涵回过神来,袍袖拂动,疾点张涵双肩要穴,随即二人盘膝坐下。“啪”,四掌相击,张涵立觉一股内力传到了自己的掌心。这股内力深厚绵长,源源不断,一时他全身如浸泡在热水里,说不出的受用舒服。直过了半盏茶的工夫,赵长安方撤掌,未等张涵开口,他已立起,回到御舟上:“传笔墨!”
待将修习“飞龙在天”的口诀写在了一张玉版笺上,他袍袖一挥,玉版笺飘飞到张涵身前:“依此口诀修习,再勤练内功,半年后,你就可有和我今夜一样的轻功身法了。”
张涵拿着口诀,一运身上内劲,惊喜地发觉,体内一股浑厚的真气正畅快地上下游走。而自己耗时多年也未能打通的任、督二脉,这时当真气在通过之时也毫无阻滞。他愣了半天,突然起身,然后“扑通”又跪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