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康乾丝毫没有受人引荐的惊喜,反而察觉到一丝被人算计的不妙,他下意识顺着老皇帝的话,道:“臣确实没什么大本事,今次能中榜都纯属运气,若陛下看过臣过往的考卷,便能知晓臣腹中的文墨就那么一丁点,实在不能和同届考生相比较,不然也不能被排在最末尾了。就是不知,是什么人居然会在陛下面前引荐臣,实在奇怪。”
老皇帝静静看了他半晌,忽而低笑道:“你当真不知是何人在朕的面前引荐你?”
刘康乾诚恳道:“回陛下,臣确实不知。臣初来永安不久,并不认识皇都的贵人。”
对这话,皇帝不知是信还是没信,但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平身吧。”
“是,谢陛下。”刘康乾松了口气,心说可算是让他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皇帝要准备发难呢!
“听说你对农事很有见地?这是国家里的大事,你有什么高见,且说来朕听听。”
这算是任职前的面试吗?刘康乾这么一想,心里那点儿压力骤然就消失大半。他不是真的寒窗苦读十余年,也没有非得吃官家粮的执着,关键是他觉得自己目前的老板是归卧云,虽然那个老板未必好相与,但工资足够养活他,所以眼下这个兼职实在可有可无,他不在乎受不受重用,他只想能够在这皇城权网中找一角盘着,让他有机会抓住屠村幕后的凶手即可。
于是,接下来的对答,刘康乾就表现得相当轻松了,他道:“是这样,臣出身渔村农户,自觉对种地比较在行。臣每每看见那些良田明明面积不小,种出的粮食却不多,交过层层赋税后,所剩居然还不能让一家人吃饱,这其中的原因虽然和赋税过重有关,但也和粮食产量过低有很大的关系。”
皇帝听得嘴角一抽,眼角耷拉得更加厉害。
刘康乾见状连忙找补道:“臣并没有批判朝廷赋税问题的意思,臣想说的是,国家的强大与否在于军事力量;但军事力量的强大与否又源于钱粮的支持程度;而钱粮是匮乏还是丰足,则取决于民生。国家的土地有限,其中还有不适合种粮的,就算按照风调雨顺的情况预算,全国各地一年能产出的粮食也仅够农户勉强温饱,而朝廷收上来的粮税,能留存为储备的同样是少之又少,一旦遭遇天灾或是战事,便会陷入国库空虚、强征重税、民生衰败的恶性循环。”
这话算是说进了老皇帝的心里。他缓缓点了点头,道:“接着说。”
“田地开垦过多会破坏生态,从而引发灾害,而土地有限,良田更有限,既然土地不能再生,想要改变现状,就只能从粮食产量方面入手。”刘康乾转了转眼珠,道:“而想要增加粮食的产量,田土优劣和种植方法是一回事,粮种的改良才是重中之重。”
皇帝被终于被勾起了兴趣:“如何改良?”
刘康乾道:“陛下,臣听闻皇后娘娘身上有东夷人的血统,因此二皇子殿下生来就比旁人更加英武,既有渊国人的聪颖智慧,又有东夷人的强健体魄。”
皇帝似笑非笑,脸上的神意味深长,不咸不淡道:“是吗。这和你的改良粮种,有何关系?”
刘康乾笑道:“依臣来看,世间万物的道理是相通的,种地也是一样,我们现在的粮种产量不高,那就给他配一个产量高、属类近的与其嫁接相配,若是口感不佳,便再找口感好的粮种再匹配,就类似人与人联姻一样,一代一代改良下去,自然就会培育出最优异的孩子……”
“另外,全国各地的气候土质具不一样,有些土地适合种稻,有些地方适合种麦,还有的山地适合种果类,有些地方虽不适合种粮,但适合植药等等,这都需要在各地考察,合理规划,在最合适的地方种植最合适的东西……”
“还有,春种秋收是常理,青黄不接是常态,到了冬天土地长不出粮食,可人在冬天却仍要吃饭,所以臣借鉴古籍,想着能不能在冬天也能种出粮食来,臣以前做过实践,植物的生长无非几个关键条件,土地、营养、水、阳光、温度,土地不消说,营养可以制造,水可以挖渠引水,阳光暂且不提,温度比较难控制,但操作得当也并非不可能,若这些条件达到,就算不能完全改善青黄不接的情况,至少也能缓解……”
前世,刘康乾和他的好兄弟受孤儿院院长奶奶的影响,学的专业就是生物生态研究,他所学偏向于作物研究,而他的好兄弟学得比他更专业,偏向于生物研究。
这类专业相对冷门儿,出来后并不那么好找工作,刘康乾以前学得也不是多么好,户外实践的机会虽有,但不多,所以要说他在这方面有多专业,其实还真谈不上。反而是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生在农户,家里摆着一片现成的田地,闲来无事时,倒教他将前世所学的理论真正上手实践了一番,成果倒是还不错,可谁知却惹来一场天大的祸事。
这么多年,他心里都在后悔,甚至排斥拒绝以前喜欢做的事,而是逼着自己去学习并不擅长、也不喜欢的武艺。
如今他站在皇帝面前,站在这个封建时代手握天下大权的君王面前,兴致勃勃,思如泉涌,对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事侃侃而谈,说道最后,他才陡然惊觉一件事:
自己前世所学,放在当时未必是什么本事,可放在这个时代,却是天赐珍宝!
如果有机会,他可以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他可以给这个时代的人带来令人想象不到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