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这样吗。但是你此前分明是连血都没怎么见过的家伙。”太宰打量着他,“你在我告诉你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回不去的可能性。不过……你好像没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江鹤的思绪急转,他愣愣地看着太宰的眼睛,“等等……”
“可是你迟早也会想到,不考虑清楚就直接闷头冲上去的话是不行的呢。”太宰的声音并不冷酷,比起和给部下传达命令时的语调,甚至显得平和了,但他的话无疑如最冰冷的尖刀,“在这里沾了不知道多少人命的你,即使没法融入这个世界,却也像掉进墨水里的冰块一样,被此世渗透了。现在的你再回去,也不过是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到另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去而已。”
风无言地吹过。
江鹤如中了定身咒一般站在原地,他的手指痉挛般轻微地动了动。
“所以我说,你再也回不去,是双重意义上的。你既无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没有可能融入原来的世界。你会……像我一样。但是你不是在黑暗里徘徊的人,鹤君,你是在世界的夹缝里求生的怪物。”
太宰平淡地说出了江鹤似乎没有想过的、残酷的实话,接着补充道:“与我的“求死”截然相反的“求生”,你不探寻为什么而活,恐怕是因为你连活下去的命都是靠着“某种东西”强行续着的。所以,你才会不在乎存在的意义、只探寻怎么活下去,才会去探寻只有具备强烈求生意志的人才会努力追求的“社会关系”与“归属感”。”
江鹤依然没有说话,他感受着自己几乎无法呼吸的身体反应,猜测if线的太宰面对织田的枪口,大约也是这样的反应。
只不过,他的大脑依然保持着不该持有的绝对冷静,仿佛太宰的话超越了某个阈值,不但没能让他失控,反而让他的情绪更加稳定了。
抛开心脏被钢丝球洗涮般的痛苦,本应让他无限绝望的话,江鹤却完全没有绝望的感受。
正如从一张漆黑的纸中,无法看见写上的黑色的字,希望与灵魂割裂开的人,不会感觉到绝望。
这也是江鹤与魏尔伦说,“我羡慕的是你的绝望”……的根本原因。
新任务,把奇迹面板重新变成希望,融回自身灵魂,且保持存活状态。在这种时刻,江鹤的脑海中却想着这些东西。
即使因为屏蔽了绝望,他的内心可以说是毫无波动,江鹤依然顺应着身躯的自然反应,脸上浮现出了因太宰的话而动摇的表情。
因为非人的此刻绝不应该拥有的冷静、他能猜到太宰接下来想说什么……
而正如他想的那样。
“留下来当我的第六干部吧,鹤君。”
可以看得出来,太宰也面临着森那样的缺人境地。而江鹤,抛开他的忠诚度与捉摸不透的、如给天台加栏杆的古怪想法,确实是个好用的部下。
江鹤在他的一番话下,放弃离开的想法,真正地成为afia的工具人——
当然是不可能的。
“即使这样,我还是要走。”似乎是经历了漫长的思想斗争,江鹤沉默许久,才轻声说,“没关系,回不回得去都没关系,我的离开只是为了离开,就像人活着本没有意义,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太宰微微睁大了眼睛。
良久,他才说,“是这样吗……那好吧。你要做的事,我会帮你的。天台的栏杆,也会给你装上的。”
“怎么,你也要来体验天台蹦迪的乐趣了?”
“当然不是。”太宰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眼神,他略带阴郁地看了看江鹤,“我是怕你真给我来个长生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