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城城楼上那个中年男人嘴角微扬,笑了笑。
那笑容中有感慨,有怀念,但更多的还是轻蔑。
对冬落的轻蔑。
“你就是陈霸先的儿子、汉国的国主、大周皇朝的汉王?”
二人之间相隔数干米,但杨隋业的声音还是清晰无比的传到了冬落的耳中。
冬落轻轻拍了拍环在他腰间的手,轻声道:“不要瞪了,眼睛不酸吗?反正你也瞪不死他,换不成军功。”
洛乐眨巴了一下有些酸涩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果然不再瞪了。
冬落抬头看向大业城头那个中年男子,反问道:“你就是杨国的国主?”
冬落与杨隋业两人都是明知故问,所以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给出答案。
杨隋业双手拄在城垛子上,上身微倾,“你觉得你赢了吗?”
冬落反问道:“你觉得你输了吗?”
杨隋业与冬落就像是两个挚友一般,隔着诺大一个战场,隔着数十万人的厮杀声,刀剑碰撞声,聊着天,“我觉得我没有,在你眼中我好像已经失去了一切,城池、民心、气运、命数,可在我看来,我什么也没有失去,反而还得到了更多。”
冬落有些好奇的说道:“你得到了什么?烦恼,痛苦,愤怒,还是国破家亡?”
洛乐被冬落这一席给逗得花枝乱颤,差点没从火麒麟背上摔下去,还好关键时刻冬落拉了她一把。
杨隋业也没想到冬落会这样说话,可是他一点也不气恼,一个当了那么多年帝王的人,要是还那么容易就给人家三两句话就激怒的话,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杨隋业笑道:“你的嘴皮子跟陈霸先一样历害,可就是不知道你的骨头像不像陈霸先一样硬了。”
冬落讥笑一声道:“其实你的嘴皮子也很历害,要不你夸我几声,把我夸高兴了,兴许我就留了你一个全尸呢!”
杨隋业没有说话,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杨隋业翻身跃下城头,沿着广阔的战场一步步朝着冬落走来。
他的神情庄重而又肃穆,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祷告上天的祭坛,但凡是在他的身侧之人,无论敌我,都被远远的推开。
冬落偏头与身后的少女轻声说了句保护好自己,也朝着杨隋业走去。
杨隋业既然主动走下大业城,离开他现在仅有的那一点立足之地,那冬落自然也不会怂。
虽说在之前杨国的内讧中,杨隋业是天人境这个消息已经泄露了出去,可他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杨国要想以最强王国的身份晋升皇朝,国土是肯定不能小的,王国底蕴更是不能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向整个极北之地展露他杨国的实力,他杨国有能力也有底蕴晋升皇朝。
大业城南门前的厮杀,随着冬落与杨隋业二人越走越近,变得平和了起来。
战斗中的双方很有默契的分别往后退去,将战场留给了两位王。
冬落在杨随业十米外停了下来,很随意的说道:“杨隋业,出了大业城,踏入我大汉王国的国土是什么感觉?”
杨国现在只有大业城一座城池,其余城池都已经被汉国占据,成为了汉国的国土,自杨隋业离开大业城城头之时,便是进入了大汉王国的国土。
杨隋业耸了耸肩道:“并没有什么感觉。”
冬落哦了一声,有些恍然道:“对哦!差点忘了,你还能有什么感觉,连气运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气运相冲,这种说法。”
杨隋业不置可否的说道:“你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吗?”
冬落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如此打算的吗?”
说实话,如果可以,冬落很不想与杨隋业毕其功于一役,杨国败局已定,这是勿庸置疑的事,杨国能拿得出来抵挡汉国大军的人,只有杨国皇室与宇文家族那群人了,只要汉国大军不停攻城,大业城破只是迟早的事。
可这样的损耗太大,他若是没有出现在这战场之上,那张白圭想要怎么攻城,那就由他去。
可现在他来到了这片随时随地都在死人的战场上,那他就得对他身后这二十万大军负责,他既然是大汉王国的国主,他就得对这二十万大军的家人负责,不奢望每一个人都能活下去,只希望多一个人活下去。
至于杨隋业内心中的想法,无非就是只要将自己打杀了,汉国大军必然大乱,届时杨国便可乘势反扑,不但可以将失去的城池都夺回来,甚至还能一举将汉国覆灭。
不得不说,杨隋业这是一次豪赌,赌上了他的身家性命,赌上了现如今杨国仅剩的一座大业城。
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杨隋业赌对了,因为冬落与他站在了同一张赌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