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时轨交错轮转,他平淡如水的无聊生涯出现了波动,偶然间被?送到一座山里的书院,认识了几个人。
人虽然不多,但相处却十分自在。
几个人里他最?羡慕云景。
自在随意如林中鹤,踏歌于濠梁酒肆间,乘兴而往,兴尽而归。
多么快活。
现在看来,却也不尽然。
“呵,”面?容侬丽的少年轻声讽笑,反问道,“羡慕?”
我有什么好值得别人羡慕的?
是被?梦魇困住惶惶难安的童年时期?
还?是背负仇恨前行镣铐加身的少年时期?
少时,父王说?他名字里的景是遍赏世间万景的景,是美好,是欢悦,也说?这曾是他的梦想,只是种种原因?半道放弃,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替他完成这愿景。
可也还?是同一个人,在他七岁的时候告诉他,他非他亲生骨血。他名字里的景,这个字是离国景氏的景,是一个骤然落败的国家,是一簇遗落的星火,是万千死去的冤魂,是一个血淋淋的、沉重的镣铐。
他将这个镣铐强加于还?年幼的他身上。
他说?:“你是仅剩的景氏孤支,你流着的是景家人的血,你有责任替那些?冤死在落君山上的将士报仇雪恨,这是属于你的国仇,也是家恨。”
英王将在那场战争中牺牲的军士名单给他看。
那只是一个很?薄的册子,却重逾千斤,上面?每一个名字都仿佛是用鲜血扎刻上去的,也是扎于他心上的针刺,每多一个名字,他的伤口就深一分。
那是成千上万的军士的血肉与?亡魂,他们没有死在两军对战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莫名其妙的一场大火中,冻死在天寒地冷的寒山中。
“我不要!我不要!!”他哭叫着。
他才七岁,如何能以单薄肩膀,背负得起?这样一份重逾山海的仇恨。
他将自己身上划出许多血痕,没有利器就用牙咬,用指甲刮,他要流干这一身鲜血,他不要这辈子都为别人而活。
英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收缴了他所有能接触到的利器,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他,却并未限制他的自由。
他那时夜里会时时做噩梦,梦到许多没有脸的军士,在一场浓烈的火焰中扭曲身形,朝着他嘶声厉吼,伸着长?长?的、扭曲着的胳膊,像野兽一样朝他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