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里许多妇女与小孩也聚集在外。祭典被打断是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那是否意味着不祥?还是侬猜不适合当族长?……
镰首赤手空拳面对罗孟族战阵,脸上毫无恐惧之色。但他心里却在吃惊:敌阵最前头那个脸容英挺的男人,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壮许多。
侬猜戟刀指向坐在镰首身前的刺蔓,以土语喝问。他的眼睛里充满血丝。刺蔓竟跟“平地人”亲密坐在同一匹马上。族长有权娶任何其他氏族的成年女子为妻,而侬猜正急切等待刺蔓满十五岁及进行成人之礼。
刺蔓灵活地从马背跳起,像猫般窜爬到镰首后面,双腿挟在他肩颈上。她伸手取下镰首的头巾,拨开他额前的头发。
那黑色胎记展现在罗孟族众人眼前。
“帕日喃!”刺蔓高呼。
群众发出哄动的声音。人头如浪耸动,接耳交谈。几个老妇呼叫着跪倒在地上,口中大声吟诵神秘的古语,哭着向镰首低头朝拜。站立在前排的人惊恐地后退,后排的却又想趋前观看,乱作一团。
侬猜身后的战士们,有的也悄悄把兵器收起来,其他则显得异常紧张。
钉着马吉尸身的长矛就插在侬猜与镰首之间。镰首的坐骑仍在缓缓前行,侬猜却没有阻止。他握住弯刀的手臂因愤怒而颤抖。
镰首没有瞧向卧倒在一旁的马光乾。此刻他只想把这个好心肠的老头带走。他不敢让罗孟族人知道他和马光乾是朋友。
镰首镇静地直视面前的巨大男人。
侬猜高举弯刀。
“桑摩哇!”他把弯刀刃尖指向镰首,另一只手掌在自己颈项上迅速划过。“瓜刺伊多帕日喃桑卡哇!”
镰首听不懂他说的话,却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在众人面前斩下我的头颅!
镰首明白,因为他在侬猜的眼睛里只看见一种欲念。这种欲念他很熟悉。他在漂城里也曾许多次放纵这种欲念。
镰首的手掌搭在倒插的矛杆上。
侬猜伸出舌头舐舐上唇。身后再次响起鼓声。与刚才祭典的不同,此刻的鼓乐节奏急促,令人心脉贲张。
镰首左手伸向颈旁,拍拍刺蔓的大腿。刺蔓轻轻自他身上爬下来,跳到马旁。她以迷茫的眼神仰视镰首。她的下体仍留有他后颈的余温。他挥手示意她退开。
侬猜配合着鼓声呼吸,双肩应和拍子上下耸动。他在鞍上跳起原始的战舞,动作充满粗犷的美。
——这是罗孟族战士杀死强敌前致以的最高敬意。
族长冠帽上的鸟羽如风中树叶般晃动。颈项上的兽牙护符相互击撞。
侬猜上半身每一寸都随着战鼓扭动,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镰首。
——是残暴。把敌人的血肉吞吃。唯一的欲念。
铁矛从泥土与死尸中拔出,一股血箭喷洒在镰首的马腹上。
侬猜叱呼策马而出,手中银白弯刀斜斜回纵挥舞。
镰首双腿踢击马腹,坐骑惊惶狂奔向前。
两骑接近不足一丈——
侬猜急勒缰绳,爱驹蹄下生烟猛然跃起,人马合一翻跳到空中。
侬猜乘着跃势,从最高点把弯刀砍下!
在镰首眼中,那空中的一人一马有如变大了数倍——
金铁交鸣后,两骑擦身而过。
两尺来长一截铁矛,被那股猛击抛到十丈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