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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高悳十四年,刚过四岁的齐渃都能察觉到她母后身体的异样,奚木琼更多只是聆听她与齐浱的话,寝宫里药味日甚强烈但与之面色却毫无转缓反而更为苍白,犹如风中秉烛。

渐渐地,齐渃发现那双始终对自己才会煦润的双眸里开始出现掩盖不下的忧伤,连带那漂亮的眉间也染上了一层忧郁,手自然而然的伸出想要抚去那之上的忧郁,楚欣梓似乎也意识到齐渃的举动,便会笑着说:“宜和公主真是温柔,就和她母妃一样,长大必定能贤明淑德。”

像母后那样?……齐渃没有接话,比起母后温柔娴淑的性格她更加憧憬楚欣梓的炫美绽放,那种让人一不开眼的魅惑。

就这句话说完不到一个月,那天齐渃被奶娘哄下早早的就睡了,半梦半醒之际她被人急切的推醒,然后迷糊的穿上衣服,连被何时抱上轿子赶去景坤宫的过程都不记得了。

赶到景坤宫齐渃半眯着眼看到侧坐在床沿的父皇和跪在榻前的齐浱,周围肃立着御医一个个低头耷脑沉默不语,还是如往常一样的气味又不似往常一样的氛围,齐渃之前还游离的精神一下子清明起来。

她听到父皇的轻声宽慰和齐浱抑制地抽泣,走到榻前撑着锦被齐渃看到奚木琼最为苍白的脸,她感到比过去更无力而又冰冷的手摩挲着脸颊,听到母后若有似无的轻叹:“渃儿,我的好渃儿。”

不久那双手无力地垂落,她感觉到周遭的人一个个跪下,她当时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心底那无法理解的苦楚把她揪的心疼,让她放声哭泣。

这是齐渃对奚木琼的最后记忆,过去了多年也变得朦胧不清,因之后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无暇顾及去缅怀已世亲人,她本以为这是一个终结或起码是一个暂歇,却没想到只是一切的开始。

奚木琼宾天后次日,文武百官素服信奉慰礼,闻讣日开始便禁止京内歌舞祭祀百日,宫里也不例外,偌大的皇宫显得越加冷清。齐楔终日郁郁寡欢,更加对齐渃置之不理,从齐渃出生起奚木琼就开始病了,现在更是迁怒与她,而齐渃只得与楚欣梓那求得仅存的关爱。

对方也不嫌烦,但那之前眉间的忧郁更显强烈,齐渃不止一次去踅摸抚平的办法,自始至终未有如愿。楚欣梓常会失神的盯着自己,似在思忖又像在寻找什么,然后化为一丝失落,齐渃当然不会理解,她只感受到楚欣梓一天天消瘦连脸上都如同过去母后那般苍白,而那份妖娆却不减半分,反而像是在燃烧的火焰亦或那开到绚丽的花朵,而越是美得惊艳的物越是容易凋零坠落。

那是禁止歌舞祭祀满百日的一个晴朗午后,宫里请了唱戏班子过来表演,齐渃对这些其实没有多大兴趣,她只想回到过去这种轻松的气氛,六月初夏,蝴蝶已布满花园,破天荒用自己本事抓到一只玉带凤蝶,齐渃第一时间便是跑去楚欣梓的寝宫献宝。

本该早就注意到不同的,是因急切想把喜爱之物献给她还是自己本就不善于观察,竟没有注意到慌乱的仆人和高喊的呼声,推入大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人终生难忘,那是毫无准备的情景,脑中闪现出不久前刚经历过的离别,当时还无知懵懂的话现在早已理解此时情况,手中紧拽的蝴蝶飘然飞离,扑扇翅膀带起一卷清风荡起鬓角丝丝黑发,那人平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嘴角还是似有似无的勾起,而那终日微皱的眉间此刻却是释然了。

那晚唱戏班子没能表演而齐渃感觉父皇投来的目光愈加冰冷。

罢了罢了,用手揉揉眉间,才发现不知何时也学会了皱眉。

不知何事萦怀抱,没想到这一揉一皱的习惯竟会伴随齐渃长久。

之后高悳十五年,惠棣帝齐楔突染恶疾驾崩,还没选定黄道吉日让太子进行登基大典甚至服丧期还未满,太子所住的端本宫夜里走水,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京城,那夜齐渃在奶娘怀里索索发抖,她仿佛置身于汪洋大海中的一粟轻舟,任凭风雨宰割。

太子在火中丧生,楚欣梓的哥哥也就是屿门总督楚屏凭着手握重兵,把年仅八岁的齐潇推上龙椅,那之后,满朝暗涛汹涌多少将士廷臣在这场暗斗中丧生。先皇麾下忠臣直言不讳怒骂楚屏狼子野心,大昱王朝历史上不乏女帝但于情于理都该是嫡出的宜和公主继承皇位。

而楚屏用铁血手腕镇压了一场场暴。乱,齐潇就踏着一路由将士们铺成的血路登上帝王之位,高悳十五年齐潇登基称帝,改元天崇号永沣帝。

楚屏封为枔王,同助摄政。

登基大典那日,齐渃随着所有人一起叩拜新的君主,眯眼遥望高高在上的人,齐渃心里是迷茫的,等理清事情原委已是几年后,不过到底孰真孰假她已没有多大兴趣,只觉得能活下来便是好的了。

☆、第二章 承

天崇十一年腊月,一个丫鬟手提着铁桶急急忙忙推门走进屋内,看到躺椅上的齐渃和离开前别无二致,不忍抱怨道:“我说主子,屋里那么冷,你这么躺着当心着凉。”

见对方没反应,只是一页页翻阅书中的书,丫鬟瘪瘪嘴不再说什么,关上门走到暖炉前发现里面炭火已差不多熄灭,蹬了脚又想说什么,瞥眼看看自家主子还是忍着没再说,拿了铲勺把铁桶里的木炭往里放上些许,又拨弄了几下终于冒出阵阵暖气。

取来暖手炉,往里放了几块已经烧红的木炭,一边忙着一边说:“内宫局这些当差的也真是狗眼看人低,取些木炭都说什么这个月的份额已用完,这大冬天的才给三斗不是存心为难人吗,好歹主子您也是当朝唯一的公主,这也太欺负人了。”

把暖手炉外再裹上一层布摸着不烫手又暖和,才放心的点点头把它塞进那一直躺着的人怀里,触到那人执书的冰冷手指,又皱起眉头。正要说点什么,躺着的人终于抬起头笑盈盈的对上那双嗔怨的眼睛,柔声说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口不遮拦了,我倒不觉冷。”说到这替丫鬟拍去肩头水珠,察觉到领口已破口起毛,“倒是裳儿你一直在外走,才该多穿点。”

听到这句被称为裳儿的丫鬟抿嘴笑起来,从懂事起自己便跟着齐渃,虽贵为公主却从不摆架子,一直觉得公主该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但事实却是意外的清寒,这让她愤愤不平,但齐渃并不在意这些,常年捧着一本书一看就是一天,时而坐着时而侧躺,娟秀的眉毛下是长而翘的睫毛,随着字里行间的阅读微微颤动,两片红润的嘴唇因书中的故事上翘抿紧,常年着浅色外衫配上白皙的皮肤,绸缎般乌黑的发丝随意倾泻与旁,让人不禁以为是仙女下凡不忍打扰。

虽一直听闻当朝女帝绝色无双惊为天人,但在裳儿眼里,眼前的人才是最美的,那眼那鼻那嘴让人说不出的舒服。曾经偶然在宫中遇见过永沣帝,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马上跪下看着地下的泥土等她离开,不过那瞧不真切的冰冷面容和离开时毫无感情的语气让裳儿确信,自家主子一定更漂亮,想到这,又开始愤愤不平了。

“奴婢身体好着呢,外面今个开始下雪了,晚上大概会更冷,这就给您加床布衾去。”说完裳儿便走进里屋。

“哦?下雪了?难怪感觉比平时更静了些。”起身活动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冷风挤着门缝肆意吹进来,把刚有些暖和的屋内再次变得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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