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路弥斯不顾腿伤,捡起一根木棍往狗身上挥舞,小小的棍子根本伤不到它分毫,没几下就折断了。情急之下,赫路弥斯把尖锐的那一头朝野狗的眼睛猛刺下去。
一声恐怖的哀嚎,赫路弥斯一下又一下,不顾一切地刺,血流得满地都是。最后是夏路尔用力抱住他的手臂,才让他平静下来。
野狗还在抽搐,却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撕咬。它也饿极了,否则不会这么轻易被击倒。
赫路弥斯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腥,夏路尔担心地跪在他身旁。
“你受伤了吗?”他气喘吁吁地问。
夏路尔摇头。
赫路弥斯紧紧抱住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他什么也看不见,可以不用目睹自己疯狂的模样。
“我会保护你的,夏路尔,什么都不要怕。”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安慰对方还是鼓励自己。
夏路尔也抱紧他,用力点了点头。
等一切都恢复如常,赫路弥斯把目光投向那只死掉的野狗,他觉得那是肉,应该能让他们饱餐一顿,可要如何把它变成能吃的一餐,实在毫无头绪。
不过这不重要,人也是野兽,求生的本能会战胜一切困难。
晚上,赫路弥斯独自来到果园,再次凝视那些只剩枯骨的尸体。
最后他站在树桩上剥下了死人的衣服。
第65章杀戮
死者的衣服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臭味。
赫路弥斯虽然战胜了自己对污浊秽物的抵触之心,但还是无法接受就这样穿死人的衣物。他把衣服拿去溪边洗了好几遍,晾干后又晒了一天才换上。
农夫村民的旧衣服粗糙而朴素,赫路弥斯尽力不去回想它原来的主人最后的模样。身为女神祭司,对死者本应尽到祈祷、哀思之责,但此刻赫路弥斯只想感谢他们为他和夏路尔留下了几件还算完好的衣服。
除此之外,女人的衣服都是凌乱残破的,赫路弥斯不敢细想其中的原因,那会让他感到更多悲哀、愤怒、恐惧和恶心。
那条刺烂了脑袋的野狗最终被他用废墟中找到的小刀割开肚子,内脏流了一地。赫路弥斯忍着想吐的念头一刀刀把肉割下来,然后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升起火,用破了半边的瓦罐煮肉。
当天晚上,他和夏路尔终于吃了一顿煮熟的晚餐。尽管那些肉又酸又硬,汤里也尽是腥味,但他们还是吃了个干净。赫路弥斯一边吃一边想吐,但他强迫自己吃饱,这样就不会饿死了。
夏路尔要好些,或许食物对他来说本身就没什么滋味。
他们已经习惯了睡觉时搂住对方,似乎这样才能从彼此身上得到安全感。夏路尔喜欢听着赫路弥斯的心跳入睡,赫路弥斯也需要身边有人依偎的感觉。
他问过夏路尔是否后悔欺骗神殿骑士,脱离他们的掌控,夏路尔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否定的回答。现在轮到他问自己,有没有后悔为了摆脱虚假的信仰、为了所谓的自由而让自己落到如此艰险的境地?
说一点也不后悔,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但不知为何,每一次和夏路尔身陷险境近乎濒死,却靠着自己而非神力化险为夷的时候,赫路弥斯的内心都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快感。
他觉得自己正在慢慢战胜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虚构之神,证明生命并非由女神赐予,所谓的命运也是如此。而且他从女神身边抢走了夏路尔,这个不计后果的行为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了不起的壮举。
赫路弥斯看了一眼身旁的夏路尔,伸手将他身上的破旧毯子拉上来盖好。
他们在废弃的村子里躲了三天,靠着果园里熟烂的果子、荒废田地里挖的菜和四处搜刮来的一点剩食度日。
第四天,赫路弥斯拆掉腿上的木棍,查看腿伤痊愈的情况。他的腿断了十几天,虽然已经尽量小心,但因为每天都在走动,伤势好得很慢。一到晚上,这条受伤的腿都会肿胀疼痛,时常让他无法入眠。
这里已经没有值得留下的东西,他们得继续出发,去别的城镇卖掉身上值钱的东西,再找个安全干净的栖身之所好好为未来考虑。
赫路弥斯闭上眼睛,在脑中展开记忆中兰斯洛的地图。
现在他们在哪里?
他回忆从纳鲁斯神殿出发后的路途,虽然有些路走得混乱而迷茫,但方向大致不会错——向着西南,往地广人稀的罗南前进。追兵们一定以为他们会往东去繁荣的城市,所以他就反其道而行。
不过,赫路弥斯慢慢觉得最危险的不是神殿骑士,没找到聆王之前,所有意外都是其次,逃走了一个乌有者还有能替补的人选。对他来说,更危险的反而是无处不在的土匪、山贼和滥杀无辜的佣兵。
最好能找匹马,可是哪里能找到呢?
赫路弥斯苦思冥想,去偷吗?还是去抢?可就算他有那样的念头也没有小偷强盗的能耐。
他咬紧嘴唇,轻轻搂着夏路尔的肩膀,少年在他怀中动了一下,但没有醒来。至少在他身边,夏路尔还能安心睡着。
赫路弥斯自己却睡不着,他要思考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得让他感到无论睡还是不睡都是一种罪恶。天快亮时,连日来的晴天终于被细雨打破,雨水汇聚在破屋顶上又滴落地面的声音把夏路尔惊醒了。
赫路弥斯并不认为这个声音有多惊人,但夏路尔的脸上却显出不安和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