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森,你看到他的那把剑吗?”
“我看那应该不是剑,而是一把刀。”班森回答,“但我也没见过那样的刀,看起来甚至不像钢铁打造的,世上没有那么锋利的武器,斧子或许可以砍掉人的脑袋和四肢,但是刀剑很难一下就把人腰斩。”
“你认为他是靠那把刀才撑到现在?”
“不,我认为是他强烈到偏执的目标才化身为夺命死神,真正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在混乱的杀戮中,目标会变得十分模糊,为什么而战、为谁而战都不重要。你只会记得眼前那些拿着刀剑的家伙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他杀了那么多人,却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班森说,“他一直在有计划地往聆王的方向突破。”
“可就算他到了聆王面前又能怎样,他们是不可能逃出去的。”克雷纳爵士说,“我们也不能允许他这么离开。”
“我倒是很期待和他比试一下。”
“你可能会死。”
班森笑起来。克雷纳爵士不解他的笑意,却能体味到他对强者的崇敬和狂喜。但愿末日不要来临,人们还有选择如何死去的自由。
“我真不想去古都神殿。”克雷纳爵士叹了口气说。
“我也不想去那么冷的地方,但又很想看看这场闹剧的结局,而且没有陛下的新命令,眼下只能跟随那位布雷查诺大人前往幽地。”
克雷纳爵士沉默片刻,故作迟疑地问:“哪一位陛下?”
国王陛下有幸目睹了这场杀戮的尾声,当他和布兰修法以及瘸腿安德冒充死神信徒一路接近后,发现了在外围待命的乌有者。这些可怜的孩子完成了使命,终于可以暂时卸下聆听的重任。
梭伦当然更愿意装成神殿骑士,可是让布兰修法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打倒两三个身穿盔甲、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士并非易事。因此看到乌有者后,他果断地决定退而求其次,更何况在这么幽深的森林里,死神信徒的黑袍和乌有者的袍子看来并无差别。
布兰修法看准一个在混战中摔伤腿坐在地上的乌有者,从背后悄悄靠近一把勒住脖子。
梭伦担心其他乌有者会听到动静,他多虑了,此刻乌有者的全副心思仍然在聆王身上,每个人都关心着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布兰修法把昏厥过去的人拖进矮树丛,国王摘下那张惨白面具,看到被隐藏起来的恐怖面容。
虽然早有准备,梭伦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个像骷髅似的乌有者已经失去意识,没有眼球的双眼却仍然诡异地“注视”着他。
关于女神和死神,有人认为他们原本是一体。国王忍不住想,为什么死神的黑袍和乌有者几乎一样,女神的聆听者看起来又如同骷髅?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竟然真的有这样的怪物。”安德小声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没戴面具的乌有者。”
布兰修法如法炮制地抓来另一个乌有者,梭伦这才收拾起失态,将面具覆在脸上。
“什么也看不见。”他说。
“这是一整块木头做的,非常精巧。”布兰修法拿匕首在眼睛的部位开了道裂口,只要用兜帽掩盖住就不会很明显。
“要是克雷纳爵士看到我这么去见他会怎样?”国王耳语似的在侍卫耳边问。
“那他就是第一个见识陛下真面目的骑士。”
“我们还是想办法混进士兵或者弓手队伍再说吧。”
“只要您不介意对自己人动手。”布兰修法依样戴上面具。前方已经能听到武器交击的声音,梭伦想起那个和他一起搭船的少年,想到他被暴雨打湿的脸颊和头发,一瞬间产生了些许不属于国王的于心不忍。他们得在战斗结束前赶到,否则就会错失趁乱混入的机会。
越往前走,气氛越诡异。
安德胯下的坐骑不安地躁动,似乎不愿靠近那片令人生畏的血腥之地。
梭伦和布兰修法明白此刻装扮的身份不能太招摇地策马飞奔,好在神殿骑士都无暇关注琐事,让他们有了相对自由的活动范围。
无论在国王还是侍卫看来,这都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可他们没想到战况竟然如此惨烈,血流成河,随处可见残肢断臂,流淌的内脏很快聚集起苍蝇。收殓尸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最后神殿骑士们只是将仍然活着的轻伤者带走,留下重伤濒死的人在原地等死。
他们对自己人也如此残忍无情,丝毫没有同胞战友的情谊。
梭伦看到自己的骑兵、士兵和箭士团,没得到命令,他们也犹如人墙般纹丝不动。
“对付王国军不像对乌有者那么简单,大人,您也得来帮忙。”布兰修法说,“最好的人选应该是戴面罩头盔的骑士,但他们在最前列,士兵居中,所以我们只能对箭士下手了。”
“我挑最后面那个,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幸运的机会应该留给年轻人。”国王跃跃欲试。
“那我就选他身边那个,这样不容易惊动其他人。”
瘸腿在他们身旁听了一会儿,迟疑地问:“索恩大人,难道你们想袭击军队?”
“没错,安德,你也选一个,那个小个子弓手看起来很好对付,先捂住他的嘴,再拖进后面的枯树林。记住千万不可以杀人,布兰放倒一个立刻就过去帮你。”
安德大惊失色:“这可是国王的军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