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蒲雨夏说,只是想出去。
外面没什么好的。他说,只有残缺。被群体构筑出的荒唐世界,被阶级堆造出的斜塔。
蒲雨夏抱膝。当她进入「抑郁」,走进那扇黄门,经历记忆中的故事,她就明白,外面远比她想象的冷酷。这些房间关住了她也在保护她。
她伸手接住失温的霞光:但那才是现实。不是吗?这里只是幻境。
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空间都抖动了下。色彩焦虑地掺合又迅速回归原位,物体膨胀又收缩。
蒲风春依然坐在舞台前。巨大的书和小小的木偶,对话漫长又迷幻。但那句话,却让整个场地猛地震动了两下,好像打破了某个谜题、某道枷锁,震醒了那些被无聊故事催眠到昏昏欲睡的客人们。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蒲风春扶住桌子,微微探出身,专注地望着那个木偶。像是站在码头,看船夫松开了绳索,船即将远走。
谁知道呢。老书说,也许刚好相反。
蒲雨夏沉默。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明明高些,却更像个孩子。他说,好像远没有长大。你缺乏领路人但她听不懂他究竟在感慨些什么。
你肯定把刀一起带来了。老书闭眼,把它拔出来。他一步步教导,是的,没错,就这样拿着它,走到我的头顶。他的声音有些欣慰,把它插进页面中间的那条细缝里,一直划到底。
蒲雨夏停住:这么做,你会怎么样?
我没什么遗憾的,孩子。老书答非所问,想劝你留下,只是为了王子。你不在的时候,是他一直维护着小镇延续。我想你得知道他的努力。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做了很多。老书叹了口气,只是没有告诉你。
快动手吧。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趁他已经准备好了。
是兔子王子。他的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熟悉的目光像看一个老朋友。
蒲雨夏的刀尖悬在书的上方一寸。
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王子扶住她的手,向下压,展现它吧。他将刀压了进去。赤红的鲜血一股股地冒出来。
别抖。王子专心地带着她的手往下划。就像撕开了封口,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将书页全部浸湿了。
假如那只是一本普通的书,她也许只会稍加犹豫,就能将他撕碎。可他会说话,会思考。他像是人。
老书先是安静的,逐渐发出压抑的痛呼:干、干脆一点吧
王子说:一切都是假的。
蒲雨夏横了横心,脱开王子的手,一气呵成,将书彻底地划开。
王子将毛茸茸的爪子探进书中,摸索半晌,摸出指甲盖大小的一个拼图角。他将它递给蒲雨夏:你的。
鲜血从那块拼图上滑落,没有留上一点脏痕,反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地上的老书已经彻底失去了声音。他的血飞快地凝固、干涸,身体不断收缩、变薄。任意的风吹过,他慢慢上浮,打了个转,飘飘摇摇,被蒲雨夏抓紧手里一张陈旧的纸,一封遗书。
她的老师。
蒲雨夏放了手。那封遗书竟打着转徐徐向上飘去。她跟着仰望。
一个爱多管闲事的老好人。他被迫主动辞职的时候,蒲雨夏去送他,他请她吃了顿晚饭。他头发乱糟糟,衣服穿的还是前天的,皱皱巴巴,浑然没了精神气,似乎是突然矮了一截。他不会喝酒,捧着茶杯,反复摩挲着。想挤出笑,却怎么笑都苦涩:没想到,还是你送我走。
他小心翼翼地觑她:你是知道老师的,绝不是我去抄他们,我不做这样的事
她默然点头。
但他却越发局促不安似的:吃菜,吃菜。吃了几口,脸色愈发灰败,早知道,我就不去跟他们争这个了。他自言自语,给了他们又怎样呢?他上了十几年课,还在做讲师,无论如何也是混不上去的。不要那一时意气,事情不闹的这么大
他两眼发直:我妈年纪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