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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章完结25(第2页)

獐头鼠目,瘦小枯干,举止猥琐,我说乍一看像从马戏团溜出来的活猴。仔细一看呢?北极狼说像非洲大猩猩的早产儿。

黄先生不停地吸一种细支雪茄,烟气呛人,牙缝里全是黑黑的烟垢。他用半通不通的广东普通话说,他是凯达集团香港合资方百事达公司董事长黄庆辉先生派驻凯达集团的代表,从小生活在香港,对大陆情况不是很了解,一切全靠吴凯先生操持。说起合资过程,绊绊磕磕,前言不搭后语,常常需要吴凯插进来把话说清楚。我见过的香港老板个个精明得要死,把我党理论我党政策背得甚至比大陆干部还熟。这位黄先生怎么整个儿一个智障儿童?

其间聊起香港广州深圳的风土人情、旅游景点什么的,黄石金从不搭话,一双圆圆的小猴眼溜来溜去,总拿长而肮脏的小手指甲挖耳朵眼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狐疑地瞧瞧他那细瘦的黑褐色脖子和骨节突起的糙手,越看越觉得他特像广东贫困地区的农民兄弟。

晚上,吴凯把我们拉到金海湾大酒店吃了一顿生猛海鲜,都是在大堂里的鱼缸里现点的活物。酒过三巡,黄石金不胜酒力,又没话说,先行告退。我忍不住问吴凯,这位黄石金先生什么来历?怎么像个农民啊?

吴凯的冷脸一副鄙夷神色,笑笑说别听他胡吹,他就是个乡巴佬,顺垄沟拣豆包的主儿,甭说香港,广州都没去过!

我和北极狼相互瞅瞅,大为震惊。

吴凯说,这家伙是香港百事达公司老板黄庆辉的家乡人,得绕好几圈才能套上个什么族兄。有一次黄先生回广东老家探亲——那是一个穷得尿血的山区县,黄石金说村里人多地少,而且都是岗地,上头还要求退耕还林,没法子养家糊口了,求黄老板帮着找点儿事情做,黄先生就把他派我这儿了,等于让我养着。

北极狼问,这么大的合资企业,黄老板就派个农民来做代表?

吴凯没多大酒量,三杯绍兴老酒下肚,话就没遮拦了。他红着那张糙脸说,我吴凯做人就是仗义,黄老板信得过我,他躺在香港被窝里就管收钱数钱花钱,什么事都不必操心,代表有个屁用!

出了酒店大门,我和北极狼异口同声:假合资!

十天后,一篇大通讯刊登在省报头版头条,并配有吴凯和黄石金装模作样坐在写字台前谈话的照片。通讯题目是:《凯达集团打造新航母》,里面云遮雾罩侃了一通吴凯如何与港方精诚合作,积极开展多种经营,壮大集团实力云云,署名“本报记者白茫”。

我抖开那张报纸对北极狼说,哇,你真天才!

白茫一脸苦笑说,我把天才浪费在这种狗屁文章上,真是痛苦。

我说,写真人真事谁都会,能无中生有、瞎编乱造才显出你是天才。

第一场雪飘下来时,树叶还是绿的。我和小多是要美不要命的人,整天车来车去,这头是富丽大厦,那头是凯达大厦,咬牙切齿就是不肯脱裙子。12月初,来自西伯利亚的一股寒流铺天而降,我咳嗽到第三声就病倒了,高烧。小多幸灾乐祸地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是臭美的本钱,没这个本钱就别玩命,你就老老实实在家躺几天吧,饿的时候喝碗薄粥补养补养。说罢她套上藏蓝色西服裙,迈着妖娆的外八字走了。

富丽大厦设有专门为住户上门服务的医生,连打针带吃药,第三天烧退了,可我浑身酸痛,四肢乏力,懒懒地不想起来,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把一本托夫勒的《力量转移》从第228页断断续续看到第28页,其间经常啪地一声,书从手中掉下去,把自己吓一跳。晚间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又躺到床上,瞅瞅墙上挂着的油画,那是北极狼的杰作——我的口衔红玫瑰的裸体像。这家伙去外县采访七八天了,也该回来了,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睡了。

窗外,海潮轻响,如歌如曲,如梦如幻。

一只凉手在轻轻抚摸我汗津津的前额,又朝脖颈、胸前慢慢移下去,像蛇的游走,有一种贪婪的无耻的感觉。我悚然一惊,睁开眼,身上的薄毯已被掀开,床边坐着雷可!

他好像醉了,他硬着舌头结结巴巴说,你睡、睡觉的样子很美。

比秦小多美吗?我不动,冷冷地问。

他语无伦次地说晓婵,其、其实在那次凯达集团新闻发布会上,你向我提问时我就记住你了,别别多想,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第四部分第4节:美女蛇出洞(10)

我躲开他的手,腾地坐起靠在床头上。我说你灌了几两马尿是不是醉了?秦小多也是在那次舞会上出现的,她告诉我你就是那会儿爱上她的。秦小多一定不会想到您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我的斥责让他清醒了一点,雷可扶扶眼镜,神情有点尴尬。晓婵你不知道,我对小多的爱很深,可也让我感觉太沉重。别看我是个副市长,看着高高在上,可有谁知道我内心的痛苦……妈的,我的命……真是不好,在北大荒找个老婆,有精神病,隔三岔五发作,把家里东西摔得粉碎……爱上个秦小多,可她是个独身女人,又要强,我们要走到一起,我只能离婚,可端着副市长的饭碗,我敢离吗……你以为这副市长的椅子好坐吗?整天有无数双眼睛狼一样盯着你……哪有什么自由?甚至还不如个下岗工人……就这样他妈的还老有人告状,查这个查那个,弄得你整天提心吊胆……可这些话我能跟谁说?跟谁都不能说,我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亲人,没有一个真正知心的朋友,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下来了,甚至呜呜哭出声来。

我暗暗吃惊,听这意思好像有什么人告他并查他了。

我说,这还不好办?怕查就别干了。

晓婵,原谅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他揩揩泪湿的眼镜说,你的聪明,你的个性,你的气质……他的脸又凑上来,一股臭烘烘的酒气喷口而出,有股饭店下水道的味道。

我冷笑一声,抵住他的下颏说,雷可,你还命苦啊?你够幸福的了!一次舞会就能发现两个你喜欢的女孩。可我活到现在,还没发现一个我爱的男人,包括你,所以请放尊重点儿,别碰我,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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