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你知道我在此,一定是见过他们了。李健仁他是怎么说我的?”周穆雨倒水烧水,她不停的干活,想以此化解彼此之间的尴尬。
“他说你不近人情。”梅千念并没有将李健仁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她听,他在一长串的措辞中捡了个最轻的。
“给你吃个好的。”周穆雨左翻又翻,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一枚柿饼。
梅千念接过柿饼,他抬头看向周穆雨,心情复杂,以至于哑口无言。他轻吹去柿饼落灰,揣进怀中。
“这些年你们兄妹怎么过的?”周穆雨问道。
梅千念向周穆雨讲述起自她离开长安后的点滴,讲起他与耶律淑沁如何重逢,如何逃过屠戮,北去在辽国定居。梅千念向周穆雨讲起了耶律淑沁,这是他第一次吐露与她的情感,在辽国时生活的点滴。梅千念说完,只觉原本沉闷的心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周穆雨听完感叹唏嘘,她想起他也曾北上到辽国探查,到辽国时只听说冬捺钵时夜王被刺身亡,耶律明扆即位,年号保宁。却没想到竟与梅家兄妹失之交臂。“对了。”她轻叹一声又想起什么,起身卸下腰间的水寒剑,从柜子里翻找到了那本《羽家剑法》上册。
“这是你爹的东西,把它带上。”梅千念看着桌上《羽家剑法》他想起在华山时孙明的话。
“这些东西帮了我,如今物归原主。”周穆雨见他不悦,以为见此想起旧事心生对自己的不满。
“姨娘说的哪里话?”梅千念问道。他将水寒剑与剑法推到周穆雨面前。“姨娘有用就用吧,我不会武,要这些没什么用的。”梅千念笑道。
“姨娘教你的你全忘了吗?”周穆雨问道。梅千念只轻轻一笑,并未答复。
“以前有用,现在没什么用了。你带着吧,听话。”周穆雨将水寒剑亲手系在梅千念腰间,豆大的泪水从脸颊滑落,滴落在梅千念手背。“就算留个念想也好,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给你,早知道就不那么早散去家里的银两了,让你一无所有的流浪了这么久。”身处乱世,尤其边境难以安宁,梅千念不可多留,周穆雨想来,这应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姨娘,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呢嘛,我过得挺好的,沁儿也长大成人了,我什么也不缺。赵叔还要把他姑娘嫁给我嘞。姨娘不哭!”梅千念像幼时那般擦去周穆雨脸颊的泪。“我生母走得早,是你将我带大的。我怎么会埋怨你呢?”
“姨娘,和我回去吧,就当是参加我的婚礼。”梅千念想不到别的借口,他并不知到时他与刘璃将会如何,他只想带周穆雨离开此地,之后回桃花村为她颐养天年也好,浪迹天涯也罢。
“我老了,你们兄妹俩平安顺遂我亦心安。”周穆雨眼中含光,再看向他心中萌生中一股暖意,她明白,她若同去,定不再反。可她也放心不下这里的人,她不禁泛起了难,只婉言相拒。
“李健仁不靠谱,心粗而且说话不中听。可他心善,桃花村的确是个好去处,你在他那里我也放心。”
梅千念刚想相劝她,屋外却响起一阵敲门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徐荛站在门口,面向自己憨笑。“拓跋叔叔让我来问是不是可以开饭了。”他在街头反复游荡,早已是饥肠辘辘。他见拓跋杰回来,这才走回宅邸。
梅千念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夜深。“来喽!”李健仁端着陶簠快步走来。“来啦,来啦。”
陶簠正冒着腾腾热气,梅千念走近才知道锅里的并非是什么珍馐,那是用菘菜豆腐熬制,汤水上零星飘着肉片。
除此之外一人一碗粟米熬成的稀粥,外加一坛陈酒。这就是几人的晚饭。
“比不上中原丰盛……”拓跋杰笑道,他打开酒坛,为梅千念斟上满满一碗。
“少喝点。”周穆雨指了指拓跋杰,言道。
“孩子大了,能喝上些酒了。”拓跋杰能清楚感觉到周穆雨比往日开朗不少,这让他发自肺腑的快乐。他多年在此,早熬干了心性,除过她,就再没有什么事是能他不放心的了。
“别管别管,吃不惯就不吃了,夜里冷,多喝点酒!”徐荛听言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大喊了一声好酒!随后将碗又伸到拓跋杰的面前。
“好小子,好酒量。这酒拿出来值了!”这一坛陈酒是他多年珍藏,每逢中秋,过年迎春时才敢小酌一杯。
“好啊,好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他毫不吝啬美酒,只要见到面前碗空便倒满共饮。
很快坛中陈酒见了底,桌上杯盘狼藉,饭局也到了尾声。徐荛喝的最为尽兴,他头晕目眩,头不自然上下一点,时而口里的话含糊不清,时而摇头晃脑,终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睡到这那行……”周穆雨起身将徐荛搀扶起,将她扶进拓跋杰的房里。
拓跋杰眼里含光,见周穆雨走远,这才点醒梅千念。“感觉怎么样啊?还挺得住挺不住啦?”
梅千念点了点头,他脸红扑扑的,睡眼朦胧。
“今天之后,你带你姨娘离开吧,把她带到中原,带到桃花村。”李健仁起身又坐会原位,他拿起酒杯,又放下。“听说宋国初立国泰民安,穆雨总说往后看,谁知道它会不会是下一个周国。”拓跋杰说完一笑,又长叹一口气。“总比在这颠沛流离的好,总比跟在我身边好。”
“我和她说过了,她不愿意去。”梅千念不知这里有什么值得留恋,城外每天都有死人,城里连一杯酒都是奢侈。
“拓跋叔叔,你随我们同去吗?”梅千念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