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之瑾看他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你有话就说。”
龙威一愣,“三爷,她说要见你,你见还是不见?”他仿佛在试探他,他听了之后却没多大反应,冷冷道:“怕是又为了那个小畜生吧?”
他也就不再说什么。
……
可可的病更严重了,吃什么吐什么,她看着他气息越来越弱,仿佛快要撑不下去。她心慌的时候就只能抱着他,一遍遍的唤着他的名字。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没了,遂决定孤注一掷。她放了一把火,在那个寒冬的早晨。有早起的下人看到从后院里冒出的滚滚浓烟,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屋子里着火了。
那火光舔着屋子里的家具,好像连地板上都是肆虐的火苗。有人反应过来,立刻去叫救火。闻讯而来的家丁迅速提来水,一盆一桶的往着那火苗上泼。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才将火势扑灭了。
等下人们冲进去,秦可卿已经昏迷在地板上。不知生死。
她脸上被灼伤了一片,形如鬼魅。
可可躺在她身边,被她用湿漉漉的毛巾包裹着,安然无恙。但等下人们将他身上的毛巾掀开,却发现那孩子已经失去了呼吸。他怀里放着一封信,一封秦可卿写给官之瑾的绝笔。官之瑾闻讯赶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光裸着脚,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来,就看见秦可卿躺在那里,周围到处都是人。他一步步慢慢走过去,因为不敢相信,每一步都迈的极其费力,看起来就像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他走过来,跪在那里,看着身边污秽难堪的一张脸,伸手将她慢慢扶起来,他抱着她,手指用力的发白,“你就这么恨我?要用死来离开我?”一句话还未说完,泪却先流出来。
旁边有人看到这一幕,将手中的信慢慢的给他递过去。
官之瑾接了拿在手上。之后一页一页的看下去,那手抖得不免像筛糠。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不可置信。
只见那纸上写着:官之瑾,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死了,我不想这样,可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让你见我的方式。就当是我最后一次求你,请你给可可找个大夫,他病了,我不能眼阵阵的看着他死,就算你恨我也好,孩子是无辜的,你迁怒他,我知道你只是恨我。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吧,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当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我等不到见你了。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从来就没有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我也没有给你带绿帽子,曾经,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嫁给你给你生许多许多的孩子,可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最后一次告诉你,可可是你的儿子,不是官言的,你信我,求你救他!
官之瑾看完之后,手里的信就滑了下去。他看着旁边那个小小的孩子,先把秦可卿放了下去,然后抱起他,轻抚着他冰冷的面容,像是自言自语,“我儿子,你叫我怎么信你?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这就是你留给我的,秦可卿?你骗我的是不是?……”
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的,这孩子跟他这么像,可惜,他从来没有信任过她,所以,这一切早就注定。
……
屋子里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茧,时间仿佛停滞。大家回过神来,发现躺在地上的秦可卿似乎还有呼吸。忙不迭的叫请大夫。
……
这一日的天晚十分,天上又飘下了雪。一片片的,像是绒羽,旋转,起舞,无休无止……天气严寒的仿佛一出门就能将人冻僵了,醒过来的秦可卿发现自己还没死,拼命的爬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可可呢?可可呢?……”仿佛中了魔呓。
她的声带因为那时候被熏坏了,听起来就像是一声声苍老的呜咽。周围的人见了她这幅样子,忙不迭的要来按住她的双手。她挣扎着摆脱他们,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身后的人在后面追她,一齐跑到了雪地里。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碎渣子,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雪声。秦可卿边跑边问人,“我儿子嫩?我儿子呢?……”他们看到她这幅样子,都一齐要来拉住她。
官之瑾在屋子里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就看到秦可卿站在暮色里的雪地中,□□着双脚,看到他,立刻扑了上来。
“官之瑾,我儿子呢?你有没有救他?……”得不到他的回应,反而他的目光比她更悲戚,悔恨,愧疚,痛苦交织在一处,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她像是突然预感到什么,浑身的力气霎那间被抽去,腿一软,跪在雪地里,“不……”她掩面,像是痛到了绝处。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他蹲下,慢慢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她狠狠的推开他,跪在那里,突然疯狂的嘶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官之瑾,他是你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一震,眸中的痛更是要溢出来,慢慢的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暮色渐渐落尽,只见他跪在那里,手终究是徒劳的再次伸出,她说完了这句话,口中突然呕出一口鲜血,喷洒在乳白的雪地里,映红了官之瑾的眼睛。她慢慢的闭上眼睛,他失落的抱住她,声音似远似近,“可卿……可卿……”可她终究还是听不见了。
……
可可死了,死在了那个清晨,但是秦可卿却活了过来,像是一幕错乱的折子戏,猜透了起因,看不透结局。
那之后,官之瑾让人将官可可放置好。秦可卿一病不起,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间,想起那些过往烟云,身体里就像是有一只沉重的铁锤,拖得她愈发垮了下去。她想想这些年自从遇上官之瑾的后路,便觉得心里的出路也被堵死。官之瑾来看她,她看着他愈发苍老的容颜,爱恨交织,竟然也不能断定自己这一生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北风呜咽不止,在寂静的夜里像是狠狠的唏嘘。秦可卿一觉醒来,觉得后背里愈发冷,强撑着坐起来,走到镜子前面,望着镜子中那张犹如鬼魅的容颜,静静的抚摸着那半边脸,渐渐地,居然笑了起来。
“都结束了,秦可卿。”像是自言自语。
她走出去,在静静的夜色里,像是一只幽然行走的鬼魅,先是去灵堂上抱了可可的尸体,然后去书房里的抽屉里取了枪支。慢慢的走到了官之瑾的卧室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