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海不再带着银假面,确实,皇帝的身边,容不下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他那个被岳赋打爆了的下巴,已经用某种手段修复好,长相与原来稍有些差别,鼻子以下的部分看起来也怪怪的,与原世界那些整容整崩了的有点相似。
文若海说话的声音,也不再是苦涩空洞的腹语,与原来说话的声音基本上一致。看来,给他治疗的人,手段非常高,很可能便是简直简大师。
岳赋与文若海对视,二人的仇恨,可谓比山高比海深,就算山无棱天地合,此仇此恨恐怕也不可能化解。
他们皆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段,却又因为现实使然,不得不假互相惺惺地谈笑风生。
岳赋挤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笑脸,上前行礼道:“有恙啊,哪能别来无恙啊?自从当日皇宫天牢一别,文大……文公公步步高升,从七品高升至五品,下官却是正五品贬谪为小小的八品芝麻官,还被陛下丢到了这儿,与流放无异,哎……”
岳赋说罢,长长叹息一声,似是痛心疾。
若只是从品阶论,确实是文若海升了官而岳赋降了职,但二人都心知肚明,那一番变故,最后是岳赋占了便宜,而文若海则吃了大亏。
岳赋这一番话,是呈口舌之快,也就是俗称的‘打嘴炮’,就连那‘文大人改口文公公’,他也是故意这样说的。
这种做法,实际上一点儿意义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幼稚。然而,这位名动天定京一时的岳大才子,就是干出了如此没素质没涵养的事情。
至于文若海,他本该可以选择无视,只当岳赋是放屁,以他的城府隐忍,换了是别人如此嘲弄,他都能只当是个笑话,根本就无法触怒于他。
但是,当他听了岳赋这话的后,额头的青筋却瞬间全部鼓了起来。
文若海强行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哼一声,道:“圣旨到,请雍阳郡主殿下上前接旨!”
文若海那一声吆喝,中气十足,赵红伊当然也听见了。她见到文若海之后,自觉有愧于文若海,并不敢与其打招呼对谈,甚至连对视一眼都不敢。
赵红伊低着头,她的内心非常难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站在角落里头,搓着衣服的衣角,只希望文若海赶紧宣完圣旨,然后离开。
当她听见自己的名字,又是愕然又是慌张,问道:“师兄,为什么是我?”
岳赋也十分惊讶地问道:“为什么圣旨不是给我的?”
“咱家是陛下的奴才,也是殿下的奴才,殿下的师兄,已不再存在于世上。”文若海上前,向赵红伊恭恭敬敬地行礼,又道:“咱家有圣旨在身,不能向殿下行叩拜之礼,请殿下恕罪。”
这两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冰冷的宝剑,一剑扎进了赵红伊心里,她满眼含着泪水,哀伤地说道:“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事情错综复杂,谁是谁非,赵红伊实在不懂得分辨。
就算赵红伊对文若海的爱慕之情早已烟消云散,她亦早已嫁作人妻,但毕竟他们二人,自小拜入洛襄门下,青梅竹马,一起学艺,一起成长。
这一份同门之谊,文若海可以不顾情分对赵红伊痛下杀手,赵红伊却无法说放下便放下。对于她而言,师兄始终是她的师兄啊!
“不苦,咱家能够成为陛下的奴才,是莫大的荣幸,哪里会苦呢?”文若海嘴角微微一扬,冷笑了一声,不愿再在这问题上纠缠,便道:“众人跪下,雍阳郡主上前接旨。”
岳赋再是不情愿,也不得不跪下来,谁让他穿越到的世界,是个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他自内心地想,有朝一日要废除跪拜之礼,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文若海就算成了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就算他的下巴曾经被岳赋打到稀巴烂,但他始终是圣道命师,修炼的是圣言术,故此,他的声音还是非常响亮,非常清晰。
青谷镇并不大,文若海的那句‘圣旨到’,整个镇子都能听见。游思柔也是听见了,但她却假装没有听见,让学生继续朗读他们新学的圣道经典。
方婉十分好奇,趁着游思柔转身背对着她的时候,偷偷跑到窗户旁边,透过窗缝偷看。
游思柔哪能察觉不到方婉这小动静,她立刻冷哼一声,方婉便只得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
但坐回去之后,方婉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先生,那个娘里娘气的男人是什么人,为什么大混蛋那么厉害,都要跪他?”
游思柔想让方婉闭嘴,却现书塾里的学生,全都用好奇的双眼看着她。方婉是腰子岛上的大姐头,然而大姐头却被岳赋欺负得不要不要的,岳赋对于这些孩子而言,就是力量和强权的化身,孩子们也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叼的岳大人,都要跪拜那个娘娘腔。
游思柔知道阻止不了这些好奇的孩子,此时宜疏导而不适堵塞,便解释道:“那人不是男人,他是个太监,是皇帝的家奴,代皇帝传话,严格说来,岳大人跪的不是他,而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