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烟坐直,下意识看向左边。
明明隔着墙壁,姜烟仿佛看到了一双染满了权欲的眸子,透着蓬勃的野性生命力。
萧何一颗一颗的捡回棋子,姜烟能看到他的手在颤抖。
“当年是我力荐韩信,如今也是我诓他入宫。”萧何说完这句,沉默了很久。
直到将棋盘上的白子都捡回棋盒,大手在棋盘上用力抓起一把黑子:“害死他,是我对他不住。”
若说交情。
萧何与韩信其实也不过是同僚之情。
最多再加上伯乐之谊。
但韩信是大汉第一名将,开国功臣。
“可我不后悔。”萧何抬头,看姜烟:“是不是很意外?”
若还是沛县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老实文雅的萧何,能眼睛都不眨的害死一个自己亲手推上来的功臣?
“他太傲,太直。”萧何唇角噙着苦笑,摇头道:“领兵打仗,他战无不胜。可他不会看人。”
“张良看清了我们所有人,看清了如今的陛下不再是当年的沛公。所以他离开了。”
从此赢得身前生后名。
“非是我与陛下要杀他。是天下要杀他。”萧何不是在为自己辩解。
如果陛下当真恨不得将韩信除之而后快。
就不会将他贬为淮阴侯。
“我们这一路打杀而来,谁也不想在功成名就的时候踹开任何人。若是他能明白什么是怀璧其罪的道理。或许就不会如此!”萧何捏紧手里的黑棋,眼神挣扎痛苦。
如果韩信肯低头,他会想办法转圜的。
毕竟……唇亡齿寒。
正如张良所看那般,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们,陛下又怎么可能还会是当年的沛公?
“可他如果低头,就不是韩信了。”姜烟从他手边捡起黑子,一一装进棋盒:“用兵如神是他,处世孤傲也是他。”
韩信之死。
除了刘邦要维持帝国的稳定外,其实也与他自己有关。
他或许到死的那一刻才清楚的意识到。
汉王与皇帝,是不同的。
他向往诸侯封王的世界。
但世界早已换了模样。
“是啊。”萧何苦笑:“如果低头示弱,那又怎么会是韩信呢?”
这个世界容得下韩信。
但皇权容不下。
萧何理想中的大汉,也容不下。
“我曾经听到过一句话。”看着眼前愧疚难过的萧何,姜烟突然想到了嬴政。
“他说,他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个决定。旁人怎么说都无所谓。那些决定,都是他做出选择的时候认为最正确的。做都做了,懊恼反悔也无济于事。”
萧何盖上棋盒,突然笑了:“是啊。做都做了。”
人总是他写信诓来的。
动手的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