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琦忙道:“二叔这话侄儿可不敢接……如今这灵堂之上;都是族人至亲;又哪里有外人?两位族弟看着就是聪敏不凡;春闱有望、金榜题名不过是早晚之事;二叔到时候只管享老太爷的福就是。”
沈琦说的都是好话;可听到二老爷耳中却是无比刺耳。
他这一房;自己虽一事无成;可终究还有个举人功名;到了两个儿子这一辈;二十来岁的人;却是连功名都没有。院试都过不去;何谈进士功名?
长房大哥是进士不说;连小栋哥这一辈也快能下场应试了。
他这一房的儿孙;以后终究要依附长房过日子。
想到这里;二老爷立时失了底气;露出几分颓然。再望向沈珏;厌恶就少了几分;即便将太爷的遗赠给了他又何妨?说不得以后还有倚仗他的时候。
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或有一得;二老爷这心思转换之下;也算为自家结了一份善缘。
沈珏被二老爷的眼神弄的有些糊涂;他还不知自己是是非源头。
“二哥;瑞哥;珏哥”趁着空隙;沈全上前与三人见过。
族兄弟小别重逢;眼下却不是欢喜叙旧的时候。
众人简单打了招呼后;就在灵堂前跪坐下来。身为族中晚辈;也有守灵之责。只是其他人在“接三”、“烧七”的日子;众人没赶上;少不得找补一二
沈全跪坐在沈琦下首;看了沈瑞一眼;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二哥;要不让瑞哥住家里?”
沈琦摇头道:“不妥”
沈全眉头拧成一团;瞥了三哥、四哥那边一眼。宗房并不太平;沈珏到底是宗房血脉;不好搬到外头住;瑞哥何苦还留在这头糟心?
沈琦望向沈珏;他看出沈瑞、沈珏小兄弟两个感情甚好;沈珏身份如此尴尬;沈瑞不会将沈珏一个人留在宗房。
沈全顺着胞兄的视线望去;也想到此处;露出几分无可奈何。
沈瑞虽不知缘由;可也瞧出宗房二老爷一家望向沈珏的目光隐带不善。他跪坐在沈珏身边;望向众人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冷意。三哥、四哥面上犹带不逊;二老爷却是尴尬中带了几分讨好之意。
这般古怪神情;沈瑞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二老爷与自己还算是有怨的。
这会儿功夫;沈械已经与父母叙完别情;带了小栋哥披麻戴孝地回到灵堂之上。
他是宗房嫡支唯一的进士;就是二老爷夫妇见到这个侄儿;也带了几分小心;更不要说三哥、四哥;灵堂上倒是格外肃穆起来。
沈全看在眼中;心中嗤笑一声;望向沈的目光就带了几分不满。二老爷一家不过是欺软怕硬的小人;要是宗家长房早就表现出维护沈珏的意思;那边怎么敢就族长太爷的遗赠磨磨唧唧?
虽不知族长太爷给沈珏留下的“遗赠”到底是什么;不过看起来眼红的不单单是二老爷一家。
到了傍晚时分;宗房又有族人上门;这次来的是沈瑾。
沈全抽空与沈瑞、沈珏叙完别情;已经随沈琦一起回家去了;沈瑞与沈珏在灵堂守到晚饭前;也被大老爷夫妇叫过去用了晚饭。
沈瑾就是在沈瑞用完晚饭后来的。
沈瑾比沈瑞年长五岁;今年已经是及冠之年。自从三年前一别;沈瑞还是头一回见到他。
同三年前那个带了几分天真稚气的少年书生相比;沈瑾变化很大;周身郁气挥之不散;眉间有着深深的川字纹;看上去要年长几岁。
不过见到沈瑞那刻;他还是露出几分欢喜:“二弟”
“瑾大哥”沈瑞拱手做礼。
沈瑾微怔;随即露出苦笑;低声道:“瑞二弟”
一字之别;亲兄弟成族兄弟。
看着满眼缟素;沈瑾莫名地想到自己身上。论起亲疏来;宗房与四房小一辈已经出了五服;属于无服亲;可因是嗣子与本生亲属关系;自己真要故去;自己这个弟弟还是需服“大功”。新太太随老爷去扬州已经两年;并无喜讯传回松江;这世上与自己最亲近的;除了生身父母;就是沈瑞了。
他原是担心沈瑞在宗房拘谨;想要接他回四房小住;可想到沈瑞如今身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瑞二弟;可否便宜出去走走?”沈瑾带了几分恳求道。
沈瑞见他如困兽一般;心中颇为唏嘘。
两人虽是三年来初次相见;可因这几年松江与京城往来不绝;对于沈瑾的消息;沈瑞也都听在耳中。上次乡试之年摔伤了胳膊;耽搁了一科乡试;随即在提及婚配时;被揭开“记嫡”身份;都要议定的亲事也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