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辽同志用手掌拍了一下额头,说道:
“啊,他哪里找到机会今天晚上要去出席宴会!我对克里斯托夫很感兴趣,因为他挺幽默。他若是来了,从地方报纸上刊登的犹如珍珠宝石一般的话语中来上那么一两句,该有多好!他找到那么些笑话,真是好极了。从《山谷的雷声》那家报纸上找到的笑话最多。是吧?他是怎么找到这句话的:田地里相当大数量的老鼠,被手艺人做的捕鼠器捉到了!还有另外一句:老鼠玩火柴,烧毁了猫的家。瞧瞧,讲了这样一些东西。”
巴基里和我走进另一个房间,居辽同志把它称作工作间。迪奥金手里拿着乐谱也进来了。居辽同志打着灯,他的工作间宛如剧院演出的舞台一般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前边墙上挂着大壁毯,壁毯上交叉地悬挂着两把古剑。古剑的两边是两支手枪。一支手枪上镶嵌着燧石并安着用白银装饰得很讲究的剑把;另一支是那干式的,上面还带着石磨的图案。右边的墙边有一个大书架,上面摆着从最古老的到最新的书籍,有阿文的,也有别种语言的。在书架上边的墙上,缠结着一个散发着树脂香味的鹿头。桌子上,除了两个海中贝壳样式的烟灰缸之外,两边摆放着纸张和笔记本。墙角处安了黄色的蜗牛样式的地灯。
直到这时我还没有坐下来,又回过头来去看以壁毯为背景挂着的两支手枪。迪奥金注意到了我,声音又大又尖地说:
“爸爸还有一挺机关枪!”
居辽同志听见了儿子的话,转过身对他说道:“迪奥!我们要谦虚点儿,第一,它不是机关枪,而是自动步枪。第二,这一点更为重要,父辈人的武器使我们感到自豪,可是不能太过分哟!”
阿蒂拉从门槛那边冲着他们说:
“住嘴,一边歇着去!真是太奇怪了!居辽,你跟迪奥金以牙还牙地吵,他是个小孩子呀……”
居辽同志双手叉着腰,遗憾地凝视着阿蒂拉,说道:
“你跟我说他是个小孩子!可他在谱写交响乐!”
“天才是一个范畴,年龄是另一个范畴。同志们说在对辩证法的了解方面,你不是个弱者。”阿蒂拉笑着说道,那声音像姑娘的声音一样,这使我和巴基里很开心。
“好,好!咱们不说这些!”居辽同志说道,坐到沙发上。“请坐,都好吧?你们怎么样?下午过得如何?”他又冲阿蒂拉说:“他们俩是我的左右两臂,没有他们我就寸步难行,就完蛋,没法飞起来。”
阿蒂拉站在门槛处微笑着。
“居辽谈论起同志们来,总是激情满怀,情绪高昂。我懂得他为什么没接受到阿尔及利亚当大使的任命。居辽不和同志们在一起是活不成的。”她一边紧拉了一下披在肩上的披巾,一边说。说着她来到巴基里跟前坐下来,位置在她丈夫和我中间。
居辽同志接待来访(3)
巴基里把手向小桌子上一个挺大的烟盒伸去,居辽同志站起来,一边拿起烟盒递给我们,一边请求我们原谅:
“我这脑子想事儿就没想到地方……”
霎时间屋子里宁静下来,我逐一地端详着书籍、壁毯、手枪、鹿头。巴基里把烟灰弹在海贝壳做的烟灰缸里。居辽同志注视着我的目光;这目光从家中的一件件东西上扫过。他用天鹅绒一般软绵柔和的语调说道:
“那把用白银装饰着鞘套的剑,是我曾祖父用过的,后来传到我祖父的手里,祖父年轻的时候用它进行过抗击土耳其人的斗争。另一把带有石磨图案的剑我父亲用过,那是祖父送给父亲的。在索古时代,我父亲使用它同索古制度的宪兵和走狗开展过斗争。我爸上哪儿去了?”他向阿蒂拉问道。
“领巴尔德到姨母家串门儿去了。”阿蒂拉说道。
“马克苏迪老人身体保养得挺好。”巴基里说。
“保养得不错,瘦了许多。整个一生都是在斗争中度过的。参加1920年发罗拉战争的时候他二十岁,后来到法国里昂矿山工作,在那里他还加入了法国共产党,是马赛·卡胜的亲密朋友……”居辽同志微笑着说道,这时巴基里对我作了带有讽刺意味的暗号。
“巴基里叔叔,爷爷是位勇士,跟赛拉姆·穆萨依一起在德拉绍维茨战斗过,担任过副司令。”迪奥金说道。
父亲以严厉的目光瞥了儿子一眼,这一瞥目光意味着迪奥金应该住嘴。
“迪奥金,这事儿我已经对你强调过一次了!我不想让你成为一个骄傲自大的人,一个喜欢吹牛皮的人!不要拿你爷爷去吹嘘、宣扬自己!……”
“爸爸,为什么?爷爷不曾是赛拉姆·穆萨依的副手?”迪奥金问道。
“为什么他是赛拉姆·穆萨依的副手?那是有原因的。所以你应该是个谦虚的人。就像爷爷那样!你不记得去年出于谦逊的原因,他拒绝《团结报》记者的采访吗?斗争是人民进行的,爷爷是人民的公仆!”居辽同志还转过身来对我们说:“因为谦虚,爸爸不接受在《阿尔巴尼亚历史》‘发罗拉战争’那一章把他写进去的做法。什么是真理呀,我也请求历史学家不提他的名字,有别人呢……”
他刚说完话,电话铃就响了,居辽同志看了看我们,站了起来。电话机安在另外一个房间里。
“这些人不让居辽得清闲!即使半夜十二点他们也给他来电话,女人有个担负重要责任的丈夫很难哟。”阿蒂拉说道。
“这些人每件事情都问爸爸,似乎他们就没有单独胜任工作的头脑!”迪奥金说道。
阿蒂拉咬着嘴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