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三张是吴文轩站在沙土地上拍的背影,黄粽?土,绵沙土质,他所站的位置后方,正好能清楚看到整对脚印,很完整,比例也很好算。”
“那……和这几组……”方清月问到一半又停住。
“这个、这个、这个。”成辛以指出面前稍大号足印的几处辨识点,扫了她一眼,突然笑笑。
“我不是专业足迹鉴定师,但我知道专业鉴识员将来的报告(方清月拧着眉毛继续瞪他)……会告诉你这几组辨识点足够证明,脚印的主人走路时有严重的足弓外翻,内旋过度,脚底内侧先着地,身体重心明显前倾。但有意思的是,吴文轩是体育生,长跑专业,还在大学的轮滑比赛里拿过不错的名次,如果是这种程度的弓外翻,基本不太可能。那三张档案里的照片也能证明吴文轩足弓正常,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标准。”
成辛以摊开双手,沾满汗水的纸团夹在他手心变成一个不太端庄的菱形,像一只没折完的纸鹤。方清月定定望着沙地上新鲜脚印的足底心半晌。
“所以……我们这算是……一手、一脚,殊途同归了?”
成辛以看着她,嘴角动了动。
“嗯,殊途同归了。”
驳船出港,发出短促几声轰鸣,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脱离操控垂向海面,扯线的小孩子发出尖锐的叫声。她思忖片刻,摇摇头,严谨到骨子里的劲儿又上来了。
“可是……照片上的脚印也有可能不是……”
但成辛以已经掏出手机拨通号码。
“头儿。”孟余的声音传来。
“再过一遍当年公园承建工程队人员名单,把其中身高在一百七十八到一百八十之间,体重在一百五十到一百五十五之间的人挑出来发给我。”
“昂好。”
“让施言把吴文轩最近一个月的通讯记录调出来,再往上细查吴家父母的具体情况。”
“谁的父母,吴文轩还是吴文奇?”
“都要。”
“好。”
——
——
杨天铭按下发送键,转身无声抵住洗手间隔间的门,走出去,在室外大片树荫底下停住。
晴空万里,四下无人。
圆圈转回起点,视频发送完毕,但老成的手机两次都占线。他掏出一支烟背风点燃,在打给方法医和编辑文字二者间短暂犹豫了一下,很快做出选择,眯起眼睛,重新点开微信对话框,把手机平行着拉远。
和那个人正相反,他特别不爱发文字,短信、微信都不喜欢,手机输入法太小了。所以以前他有时发段语音过去安排工作,那个人就会吐槽,那种语气他直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带了点儿北方姑娘常有的儿化音。北方那些后生仔总爱调侃南方人不标准的前后鼻音。
——“工作时间不方便听语音,尤其偶尔在开会或者听录音的时候,只能转文字,可师父您满口乡音,难为人家微信系统都识别不出来哈哈哈……”——
当然,那是在和他混熟了之后,刚开始也没这个胆儿。浑身上下一股子书卷气、知识点背得嗖嗖快、习惯性扶眼镜、谨慎内敛、一丝不苟。一份几百字的报告得校对五六遍,眼睛快要钻进电脑屏幕里去,搞得他经常不耐烦。但还算听话,不娇气,遇到出外勤的脏活累活,次次都是二话不说、指哪儿打哪儿。后来关系熟了,才渐渐变得爱笑爱闹,笑声清脆爽朗,连着好几个音不停顿,像吴文轩家院门口的那串风铃。
杨天铭摸了把头发,弹落烟灰,一点一点按出下一个字。
费了半晌力,终于编辑好了,他又从头到尾眯眼瞧了一遍,正要按下发送键,结果屏幕一闪,老成的电话过来了。
“草。”
杨天铭哼了一声,把手机放到耳边。
“怎么了?”
老成听上去没精打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