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就都是朋友!秦公子快快请进吧!”刘祯表面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暗自腹诽——为何上天把所有的清气与才气全都集中在那两个人的身上了,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犹如日月共荣,所散发出的光芒,却偏偏温和如璞玉。
跟随刘祯走上几步之后,原本还断断续续的琴音也便逐渐清晰起来。小路一转,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间茅屋,屋前搭着生了绿苔的木栅,在竹林之中,更如水般剔透,屋前几块大石,更衬得此地犹如人间仙境。
洛水好奇地四下打量着,只恨自己不多长几双眼睛,将这里的一切全都收到脑中才好。不愧是建安七子,找到的这一处地方,简直不逊色于她在洛水底的家。
“秦公子,请问你今年岁数几何,哪里人?”刘祯看到洛水好奇的样子,倒是对她生出些好感来,便在她眼前晃了几晃,出声问道。
“岁数嘛,我与子建同龄,我是中山无极人。”洛水被他一晃,很快回过神来,面带微笑的回答了一句。
“咳,算了,秦公子你便跟我们一起进去吧。”刘祯伸手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洛水微微点头,便举步随他走了进去。
“嘿,子建,有人住在这里吗?”洛水四下顾盼着,颇觉得这是一个适合住宿的好地方,便悄悄凑到曹植身边问了一句。
“不算是有——这里只是我们几个人随意玩闹,特意寻的地方,有时时间晚了便会在这里过夜,不算是正式居所!”曹植闻言,只是轻笑着回答了一句。
“唉,还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么好的地方都不住!”洛水悄声嘀咕。
“进到曹府里,就是什么都不能由着自己,如果我们真的住在这里了,就必定会不愿回去。”曹植听见洛水的话,却并不恼,只是淡淡的解释道。
“也对,这种地方,只能存在于我们的梦中!”洛水理解的点了点头。
“秦公子,请问你是否习得音律?”刘祯见洛水留心听琴,便随口问了一句。
“略懂一些,”洛水只是笑了一笑:“我是个大夫,在城东的医馆帮忙。”
“不过,我倒是听到了城中的一些风言风语,有不少人都说秦公子是女扮男装,正是那‘洛水之神’甄洛,但我说什么也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个美人儿,又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做大夫,现在看到了真人,我才知道原来那都只是城中人的误传!”刘祯又打量她片刻,忽然心直口快的说出一句来。
“既然是误传,又何必去管它呢!”洛水状似毫不在意的笑了一笑,恰逢一曲结束,茅屋中缓缓走出一人来。
“你们怎么不进来啊,喂,子建,我们都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来人看见曹植,只是温声笑语。
“实在对不起,路上有事耽搁了,不曾想仲宣兄的琴艺愈发高超了,以后说不定连我都要甘拜下风!”曹植却是笑得甚为旷达,洛水认识他许久,简直不敢相信曹府中那个总在发呆的少年,竟也能笑得如此开怀。
带着一点好奇,她转头看向来人,初看之下不由得微微一怔。
不曾想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单看外表竟然是平凡到了极点,他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多一些,穿了一身最最平常的麻布衣,五官亦是甚为普通——可将这些全部放在一起,眼前的人,竟也能于平凡之中透出一点清逸来。而他手中抱的琴——洛水仔细看去不由得微微一愣,那正是曹植的焦尾古琴。
“咦,这位是——”与此同时,王粲也看到了洛水这个新来的,便抱着琴走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我叫秦洛水,是个大夫,我是子建的朋友。”洛水立刻向他敛衽一礼,微笑着回答道:“听说你们今日在竹林中置了酒,就来凑个热闹。”
“好啊,请进请进!”王粲闻言,只是朗笑着拉着她进入竹屋。
屋中还有几个静坐吃酒的人,一位看上去年纪大些,正在小炉边照看着温酒的火候,另有两人正坐于案边对弈,其余四五人却只是站在一边观看。
她认出执黑子的正是自己先前见过的杨修,执白子的是一位身穿深褐色长衫的青年,看上去比杨修小上一些,生得剑眉星目,面如朗日,却也是一位非常引人注目的人物。
“子建,刚好你到了。桃花酿刚刚温好,快来喝一杯吧!”洛水走上前去旁观两人下棋,那边照看小炉的中年人却笑着转过头来,顺手取下酒壶倒出一杯来。
“真的啊,那我可要喝了!”曹植伸手拿起酒殇轻抿一口:“文举兄,你这桃花酿的味道更胜去年啊!”
“那是自然,去年我们还在许都,今年刚到了这漳河之畔,夹岸桃花,景致秀丽,酒的味道自然要好上很多。”那位被叫成“文举”的人只是自顾自的为自己斟上一杯。
与此同时,对弈的两人,也渐渐分出了高下。黑子将白子围困于一隅,眼见便要输了。
“哎,德祖兄,我又输给你了!”
“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正礼不必在意!”杨修却是大笑而起,拍拍那人的肩膀以示安慰。
洛水一直在静静地看着棋局,见那人如此说,不由得轻“啊”出声。
杨修这才注意到她,先是微微一愣,接下来却只是故作不知地随口问上一句:“那么,足下又有何高见呢?”
洛水先前还担心被杨修说穿了身份,见他并无揭露之意,不由得悄悄松了一口气:“现在看去白子却是处处被动,不过这局棋还是有扭转败局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