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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时日,除了每天要在床上躺半个时辰之外,洛水的生活便又一次恢复了正常。
一个月的时间,疏忽即过。
正是晚间,一轮皎皎玉月悬于树梢,将那峭楞的枝干映照得分外妖娆。
秋萝园中掌灯时间已过,洛水却只是张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时间过了快到一年,她腹部的伤口却依旧疼痛。
自嘲地笑了一笑,手中的灯烛却有些摇晃了。
“没想到,几天没下来看你,你竟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不多时,耳边忽传来一个略有些唏嘘的声音。洛水轻轻抬头,看到的却是宓妃那一双写满怜惜的眼。
当下便有些语塞,洛水只是微微低下头,沉默不语。
“说句实在的,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现在……你这里大约也过得五六年了吧!”宓妃微微叹息一声,看见洛水那惨白一片的小脸儿,心痛莫名:“你看看你,都把自己给弄成什么样子了!我不是告诉过你要爱惜身体吗?”
“娘亲……”洛水轻轻唤了一声,忽道:“如果我想说,我不愿活下去了……”
“我一点也不会奇怪!”宓妃想都没想便评价道:“虽说你在人间,你的情况,我用六合镜便能很轻易的看见。你看看你,入了冷宫,丢了正妻的地位不说,还要帮他……你这孩子啊,难道这真的是洛神一族的诅咒,终生寂寞么……”
洛水沉默无言。
“算了,这个东西留给你,想要看当今天下的情况,打开便是。”宓妃想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物,递到洛水手中。
那是一面小小的铜镜,洛水将它上下翻动一番,当下便明了它的用途。
“六合镜?”她微微蹙眉,右手指尖轻轻点中镜面,那镜子当下便如同水波流转,一点一点,闪现出她最想看到的景象。
“你那个孩子的事情,我也听过……可怜的孩子,只是我没想到你竟会有擅自改动性命簿的勇气!”宓妃看见镜中影像,唇角悄然弯成一个类似于微笑的弧度,那眉目之间闪烁的,却是愈深的怜爱与同情。
洛水惊讶地抬头看她,却蓦地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哀伤神色,那般深沉得化不开的痛,竟是与她无数次在洛河之中饮酒买醉的时候,那般相似……
嘴唇动了一动,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六合镜中的影像渐渐淡去,洛水只是叹息一声,将镜子收入袖中。
“罢了,如此……我便先去歇息了。娘,时间很晚,您先去睡吧!”看见宓妃的表情古怪,洛水只是柔声的劝说一句。
话音刚落,谢媛的声音便自洛水身后响起:“哎呀,夫人,你怎么出来了?你在跟什么人说话,说了许久!”
洛水看看宓妃,后者却只是微笑:“洛儿,寻常人类是看不清我的!”
洛水只是点了点头,转过身看了谢媛一眼:“媛媛,我们进去吧!方才不过是我闲来无事,自言自语。”
“夫人,你难道不知道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吗?原本便没有多长的时间了,你还不爱惜自己,你呀你,真是让我和吴大夫失望!”谢媛看见洛水削瘦的身形,竟似气得快要爆炸一般。
洛水浅浅一笑,对她的责备不置可否,却还是听话地接过她手中的长衣披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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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洛水每日里都可用六合镜看到外界的情况,日子过得便也舒心许多。
算起来,她也有一年多没有踏出房门了,她却丝毫不觉得寂寞,除了有时因了无法与他相见而有些惆怅之外,别无其他。
六月的平明,清晨的薄雾浅浅淡淡,牛乳一般,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湿意。
洛水在秋萝园外采集露水,做泡茶之用。心口忽的一痛,她知道,是那咒术又一次降临了,当下便强忍着痛意走回屋中,斜倚在榻上,手一扬,便将桌边的一杯麻沸散喝到肚里,整个人也如同死了一般,只是面色煞白的躺在榻上,动也不动,只鼻翼间还存了微弱呼吸。
见洛水面色巨变匆匆而入,谢媛也便明白了她的病情,只从身边拿了一床薄毯,仔细地为她盖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