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垂着眸子,说:“出兵镇压只会令汉人的抗争越强烈。”
母后问:“皇上有更好的计策?”
“朕已经在和户部商议,拟定移民之策。”
“皇上打算移民?兴师动众就不怕民怨沸腾?”
“将起义势力集中的江南地区的人口分散到周边各地,削减他们的势力。而北方大批汉人可以往南迁移,以均衡各地的人口数量。虽然是有些兴师动众了,不过……前些年的战乱,中原人口锐减,想必母后是了解的,许多城是空的,农田农林也荒废了,将各地人口均衡之后,家家有田种,难道会惹来民怨?”
“皇上……”母后沉沉叹了声,“肥沃的土地都被贵族圈了地,剩下那些空城和荒地都是十分贫瘠的。”
“去贫瘠的地方自给自足,与在肥沃的土地上给贵族当奴隶相比,他们必定愿意选前者。”我对此十分笃定,汉人早已废除奴隶制,而我们夏国的文明远远落后于中原,以落后的手段来统治汉人,只会遭受越加强烈的反抗。
母后不再说什么,眼神里似乎流露出几分欣悦的意思。
我看着御案上流光溢彩的香炉,心情如那上面的珐琅一样五彩斑斓。如今没了摄政王的高压势力,我总算可以做些我所认为正确的事。
夜晚去皇后寝殿用膳。
她始终低眉顺目,我疑心她也不记得我的样子,若褪去了这身皇袍,她指定认不出我来。
这样的夫妻大概天底下仅此一双。
皇后是母后的表侄女,眉眼倒是不像,但总觉得哪里有相似的地方。我盯着她的时候,她正巧抬头,四目相对,她的脸颊霎时显出一片绯红。
她低着头将一碗亲手盛好的汤递到我面前,“皇上,请用。”
我有些恍惚,想要记起来大婚当日我们是如何度过的,可惜怎么也想不起来。之后例行公事来看过她几回,没觉得她是这样内敛的性子。
我心不在焉喝着汤,眼睛却忙着扫视桌面上的碗碟。抽空还将手里的汤勺翻过来看了一下款识,的确是景德镇御窑所出。花纹样式都是宫里面常见的,并不新鲜。
但是我莫名其妙地放不下。
“皇上喜欢这勺子?”皇后问。
我勉强笑一笑,“花纹样式不错,只是底色浓重了些,不够轻盈。”
皇后仍然低着头,说:“这一套百鸟朝凤是臣妾被册封时皇上所赐。”
我赏赐的东西多了,哪里会记得这个。担心她不自在,我又补了一句:“皇后乃一国之母,这样的庄重典雅才能与皇后的身份相配。”
她神情有细微的变化,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我不喜欢这样,沉默得让人烦躁不安。
而她一下一下抬起筷子,慢吞吞地将饭菜送入口中,好像这饭菜一点都不可口似的,反而很折磨。
既然于我于她都是折磨,那还吃什么?
我撂下碗筷,瓷器敲在檀木上沉沉的声响吓得宫婢太监们全跪下了。
皇后浑身一僵,也缓缓在我面前跪下。
每回遇到这样的境况我都想笑。我并没有觉得什么,是他们都喜欢小题大做。
我离了席,将皇后拽起来,一直拽着她往寝殿里去。
没过亥时我就回了昭阳宫,外面下了霜。
看见宫女提着风灯穿梭于窄道长廊,冷冷清清。
我完成了母后交代的事,如释重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