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径直往宫门里去,庭院里空无一人。寝殿的门上挂了沉沉的锁子,侍卫打开了之后我们才能进去。进了寝殿,才看见明黄床帐外头跪了一地宫女内侍。
悲悲戚戚的哭声在半明半昧的灯光下若起若浮。
我一进去,众人朝我跪着叩头,我赶紧叫他们平身,给御医让道。得知我请了御医来,他们非要再跪一次叩谢我隆恩浩荡。我真不想有人哭哭啼啼跪在我面前,好像哭灵一样。
我静静坐到一旁去,一时想起丝绦、一时想起葬礼怎么办、一时又想起长兴。
思绪太乱了,许多画面在我脑海里掠过,不知道怎么才能停歇。
御医检查过之后出来回禀:“皇上,晋国公是积郁成疾,经年累月憋坏了,倒不至于病危。”
我仰面舒了一口气,“那就拜托太医为晋国公好好调养罢。”
也不知道是哪个奴才说的病危,弄得我六神无主。
底下稀稀拉拉的哭声都止住了,个个面露喜色,又朝我叩谢。
“既然没有大碍,朕改日再来探望。”我迫不及待离开了这个压抑的地方。跨出门槛时望见门上那把锁,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被禁锢一生失去自由,也难怪积郁成疾。
这一整日都行色匆匆,回了御书房还觉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母后那里我迟些再去交代,如今派出宫去的人回来了,我迫不及待要知道丝绦的消息。
来人在御书房外头的走廊里跪着,我提了他的衣领一把,“平身,进来说话。”
小应子颠颠地跟了进来,我瞪他一眼,吩咐:“所有人都下去。”
非要我明说他才能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我也顾不得坐,急忙指着那人问:“快说!”
“回皇上,奴才去了趟新瑞瓷器,也仔细打听过了,那家主人前日将铺子转手,如今的掌柜的是个大老爷。没找到那位哑巴小姐,也没见着芳姨这个人,听邻居说,她们应该是卖了铺子之后搬走了。至于去了哪儿,没人知道。”
“搬走了?”我突然懵了,舌头也打了结巴,“那……那皇太后的人昨夜去没找着人?”
“邻居都听见动静了,以为官府来拿人,都出来瞧热闹。见那些佩刀的禁军在新瑞瓷器里头闹了一阵,没抓着人,又走了。”
我茫然若失跌坐在龙椅上,她还欠我一只碗,怎么会悄无声息变卖了铺子。
母后的人没找着她,我也把她弄丢了。
她不说一声就走了,我们就这样失去了所有的联络。
要怎么找她?要如何幻想下一次重逢?
还是就由着她走吧,因为我的身边再宽再大,也容不下她。
孔雀蓝…4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不要再纠结那个话题了哈,看文、看文 齐安的伤养了一个月有余才大好,回到我身边来伺候。
这些日子,周围的人都发现我爱上了收集瓷器,于是绞尽脑汁给我搜刮好看精美的瓷器。可是都难以达到我心中所想。我想要的,是一只碗,从拉胚、烧窑,到画瓷、上釉,都是她亲力而为的那样一只碗。可能越得不到就越会想念,直至精神恍惚,思忆成狂。
丽妃大概是明白我在想什么的,她见我一个人坐在书案前发愣也不会打扰,只说些紧要的话。该上朝了、该用膳了、该就寝了。
这几日开了春,积雪都化了。宫墙一角有一树白梅花,被风一吹,花瓣扬起来像下雪一样。我眼前出现了幻觉,看见树下站在一个人,穿着湛蓝的、绣着连环螺纹的长袄子。像一只没有开屏的孔雀,安静优雅、孤芳自赏。
有人通传荣亲王已在御书房候着,我让丽妃给我收拾了一番,慢着步子往御书房去了。
察德一定是办妥了纳妾的事,来谢我来了。我勉强为他高兴一下,毕竟找到自己很喜欢的人不太容易。
一迈进御书房,我的目光被桌上的一只笔筒吸引住了。通体蓝色,釉色均匀,绘着淡淡的荷花莲蓬的轮廓,那颜色如同丝绦身上的衣裳。
“听闻皇兄近日对瓷器感兴趣,臣走遍京城,淘了这只来。”察德得意洋洋说,“皇兄觉得如何?这颜色名为孔雀蓝,是从天竺传入中原的,因为烧制困难,存世的数量极少。这一只是战乱时从皇宫里流落出去的,瞧底下的款识,是御窑厂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