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一瞬间便像被抽走了脊梁一般瘫坐在地,有些茫然地喃喃着,“怎么会这样……不是我做的啊……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啊……”
芳若抽抽搭搭哭个不停,却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淑妃这些年做的事都说了出来,设计怀孕的宁妃摔倒,下药害死身怀六甲的楚贵人,嫁祸宁妃,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本宫想,你大约是误会了。陛下方才的意思是,如果你犯了罪,便绝不会被放过。”霍皇后脸上是一向的冷淡神色,扫视一周的眼神带着微不可见的嘲讽,那是明明白白的警告。
你们手里都沾着血,而你们不知道我掌握了你们多少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若是跟我作对,我便捅到皇帝面前,就算皇帝正在重用你的家族,他也不会包庇你。即使当初是皇帝指示你们与我作对,如今能够保护你们的,却只有我。
这就是皇后导演这一场大戏的目的,荻嫔和小荷莫名其妙的中毒,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淑妃的“秘密”都并不重要,只要皇后想,她就能编织出无数个所谓的“秘密”,将任何人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个所谓的灭口事件当然破绽无数,可是继续查下去吗?谁知道又会牵扯出哪个皇帝暂且不愿查办的妃子?既然淑妃已经被拿来杀鸡儆猴,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才是上策。
霍皇后已是明明白白同皇帝撕破了脸面,逼迫阖宫妃嫔在皇帝和皇后当中择一站队。而如今这场战役,是皇帝输了。
☆、陛下夜访
“你来了?”黑暗之中,叶含光拥着被子坐了起来,熟门熟路地让出了一半床,拍了拍,“过来坐吧,晚上还是挺冷的。”
风熙叹了口气,脱了鞋爬上床,坐到了她身边,“你怎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谁还敢大半夜爬皇帝妃子的床啊?”叶含光笑了笑,伸手把他圈进被子里,又摸了摸他的手,“冷不冷?”
“还好。”风熙应了一声,反手抓住了她的手。
叶含光愣了一下,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只是默默任他握着。
良久,风熙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
叶含光捏了捏他的手,“比起那个,我倒是想知道,皇后怎么一反常态强硬起来了?”
风熙看了她一眼,语气沉沉,“太子马上就要元服,按祖制,要开始出阁读书了。”
叶含光恍然,出阁读书是历代储君才有的待遇,在翰林院为百官讲学,是展现储君才华与能力的重要途径,也是名正言顺结交群臣的机会,“那你是怎么想的?”
风熙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太子说不上聪慧过人,却也踏实勤勉,品行端正,皇后把他教的很好,只是霍家这个外戚实在是……”
“如果太子很好的话,倒是不必因其出身霍家便放弃。”叶含光轻声道。
风熙摇摇头,不愿再谈这个话题,“你觉得把三皇子交给谁抚养比较好?”
“唔……后宫不太平的话,交给太后如何?”叶含光说。
“萧家势盛,我母后又太过关照娘家,让她抚养皇子,必然会生出别的心思来。”风熙摇摇头,看了她片刻,问道,“你想抚养这个孩子吗?”
叶含光一愣,下意识地蹙起了眉,“我?”
“我不知如今的后宫还能相信谁,”风熙有些迟疑,半响还是摇摇头,“算了。”
叶含光想了想,说:“你觉得,蒋嫔如何?”
“蒋嫔?”风熙有些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叶含光点点头,“我觉得蒋嫔此人一向安分守己,与人相处也很有分寸,在宫中没有什么朋友却也没有什么敌人,位份虽然低了些却也不是不能提一提。”
风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叶含光看向他,“如今宫中没有把柄落在皇后手里的,除了荻嫔,馨贵姬和那几个低位嫔妃,就只有我了。”
风熙几乎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却难得地踌躇起来。
“我不怕与皇后作对,沈家也不怕。”叶含光定定看着他,“你明白的,我有自保的能力,我是最合适的。”
“再说,这难道不是我进宫的初衷吗?”
她的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在漆黑的夜色里似乎也被染上了静谧的意味。她的声线比起寻常女子要低沉许多,带着微微的沙哑,传入他的耳朵里,就像轻轻拨动了琴弦。
良久,风熙有些迟疑地问着,“你……可曾有过心悦的男子?”
叶含光看了他半响,移开视线看向了皎洁的月光,声音轻忽,“有啊。”
似是没有注意到风熙一瞬间的僵硬一般,叶含光道,“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是个,唔,像阳光一样的人,很开朗,也很柔软。我去问他愿不愿意娶我,结果他被我吓得撒腿就跑,跑到门口又一脸尴尬愧疚地回头看我,那个场景我到现在都记忆深刻。”她轻声笑了起来,神情明朗而快活。
“那个人……如今在何处?”风熙声音有些僵。
叶含光看了他一眼,“死掉了啊。就在那之后,死在战场上了。”
风熙半响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