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他……都告诉你了?”
声音无故无意间软下,李承道装作若无其事。
“嗯!孙道哥哥告诉恬恬了呦……”小女孩重重点头,一脸的骄傲与自豪,然那种自傲转瞬即逝,下一秒她旋即收了那面容,捂住嘴换成了后悔惊恐的模样“完了,孙道哥哥不让恬恬告诉别人的!”
“迟了!”李承道眯着眼睛“听说恬恬背会了千字文?抄三遍送给临川检查,错一个字你们俩全部抄十遍”
说着,李承道弯下腰,将周恬恬好不容易搬出来的桌子搬到走廊的另一旁“果子酒就不用想了,我先帮你尝尝,看孙囡囡有没有添加些奇怪的东西捉弄你”
理直气壮地剥夺了周恬恬玩乐的时间,李承道坐在桌子旁边,等待着逃离了现场的孙家囡囡。
不管她是躲在房间里面,还是翻窗逃掉了,她总得回来休息。
周恬恬则是肩膀一下子耷拉下来,低垂着小脑袋撅着嘴。明白保密事项的严重性,李承道的惩罚与借口自己无从反驳,她仍是委委屈屈的样子。噗噗噗踩着步子慢腾腾进了房间,不一会儿,躲起来的孙家囡囡就被郁闷的她推了出来。
嘭地一声,门被关上。孙家囡囡仍是一脸惊愕无措的表情,呆呆地站在门前,无辜地眨着眼睛,搞不清楚状况。直到李承道敲了敲桌面,她才清醒过来。
“找人家干什么?”清脆的声音高高的音调,她坐在另一边,努力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正常人不会躲着别人的,但你在躲着我。我想知道,你在心虚什么”李承道敲了敲桌面,视线紧紧盯着这空空荡荡的桌面。
“谁心虚啦,人家只是怕你又要对人家指手画脚的!”圆润的脸蛋上挂满了红晕,是羞涩还是嗔恼无所谓,总之女孩滚圆了眼睛使劲瞪着李承道“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
“不是说有果子酒的吗,把果子酒拿上来”面具下,李承道淡淡的笑却是冰冷着嗓音,不容拒绝的口气。一句话后,换成了平淡的声音“这样才算指手画脚的吧”
看似是在开着玩笑,实际上,李承道是真心想要尝尝那果子酒的味道。在怡红楼喝的米酒没有味道,被毛毛细雨打几下就没了丁点儿的酒味。如果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李承道被勾起了喝酒的性致。
醉酒的感觉不错,宿醉的感觉不好。李承道是体会了多次,可这不影响他希望再体会一次。能一觉睡个二十几个小时啊,这样时间会过得很快,不用干等着那个、等着这个回来,再等干等着他们同意或者不同意。
“不能给你酒喝,川儿那丫头会生气的”孙囡囡低着头,左右摆动着自己圆乎乎的脚丫子玩。
那丫头生起气来不可怕,很麻烦也不算事,可是她总管着人家的经济大权呢!一言不合扣了自己的零花钱,那自己就亏大了。西市的所有东西全部买不了了,跑出长安也没了用度的银子。
好可怕!
想想就觉得恐怖,孙囡囡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抱了抱胳膊,拨浪鼓般摇了摇头。仿佛,是要将那可怕的想象甩出脑海。
“酿得好的果子酒,不会醉人的吧”似是无意间低估一句,李承道望向她“从洛阳开始,准确些,是李恽自杀之后,你就在躲着我。对吧”
肯定的语气,李承道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是表述一个自己的猜测。
“关!关李恽什么事啦!人家就是讨厌你对咱指挥来、指挥去的!”如同一只敏感的猫儿,被别人触碰到的瞬间,她一下子炸开了。
“李恽是自杀的,硬要找到罪魁祸,算到的是我头上,跟你无关。当时,你在或者不在,他都活不下去……他……一心寻死”无视了炸毛的她,李承道收敛了笑容。
而他的话语中,听者能够辩出其中的丝丝严肃。
说一千道一万,逃不过李承道逼迫得太紧这一关。正是李承道的步步紧逼,李恽才会逃避,选择了一了百了的极端解脱方法。
这是事实,是自己的责任逃脱不掉,自己要负起责任来。至于其他不重要的因素,李承道不愿意别人帮他承担。
如若给了孙囡囡带去困恼的话,折腾回来,便是李承道牵连她无辜受难了。
这种不留意根本无法察觉得到的亏欠,李承道更加不愿意承受。
因为,人情债,最是难还了。
“人家在场的话,至少他能多撑些时间,留下遗言什么的,巴陵也能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两个小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相互蹭着,女孩喃喃道,嗓音低落着,仿若是在自言自语;视线,模糊起来。
从决定学医开始,阿翁就不再宠着自己了。每天除了准确地背出书中药方辨认草药之外,还得跟在阿翁身后,与他一起出诊,在一旁旁观。
从起初见血时的不适应呕吐,到亲手采集草药时的危险,到看见病人痛苦的呻~吟自己却无能为力,到眼睁睁看着病人无可医治时缓缓失去生命,到只能看着没能等到见亲人最后一面的病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却闭不上眼,到没能赶上见亲人最后一面的家属倒地痛哭……
正如李承道对崔家大爷所说的那样,这种事,无论经历了多少次,孙囡囡的心里,都会悲痛,会颤抖,会自责。李恽,便是她最近的一次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