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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第1页）

来来听了师父的话，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问：“师父，你是不要我了吗？”

公冶长福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来来，你我缘分已尽了。人生如浮云，缘聚缘散而已。你以后不准以我弟子自居，不准在外人面前提及我，也不准寻我。”

来来膝行至师父身前，扯住师父的裤腿，哭得鼻涕眼泪抹了师父一身：“师父，师父，我错了！我不该口无遮拦地瞎说，酿成这等弥天大祸。您打死我吧，我变成鬼也要跟着您。您收留了我，就不能再抛弃我！”

公冶长福趁来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挣脱开来，提了提被来来拽掉了的裤子，悠悠地说：“我也错了，我恨不得，打死我自己。”

说完，公冶长福身形一动，来来定睛寻找，他人已经飘摇而去，只留一声幽幽长叹散在空气中。

夕阳西下，这个长长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来来举起酒囊，猛地灌了口酒，苦笑道：“我一直不敢违背他老人的命令，不敢在人前提他的名字，不敢打听他的行踪，但江湖上一直有他老人家的传说。嘿嘿，一见面我腆着脸自称大师兄，其实——我哪配啊！”

赵二擤了擤鼻涕，清清嗓子说道：“现下师父仙游了，咱哥仨得互相扶持。不叫大师兄，叫声来来哥总行吧。”

李胡忙点头：“是的，来来哥，咱们以后走一起。”

“你们有什么打算吗？”来来关心地问，这会儿已经全是自个人的贴心口吻了。

赵二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天下大乱，我们哥俩准备去东边参军，也不枉师父传我们一身本领。”

来来摇了摇头，说道：“人鬼难分，妖魔横行，这世道能安安分分地活着就行了，你瞧，你们刚出门不就着了道了吗？”

李胡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近了问：“来来哥，你是不是一早就来了？”

来来忙举起酒囊喝了一口，不自然地干笑了两声，说道：“啊，哈哈。我瞧这天色不早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脚吧。”说着，站起身来，拍身上的尘土，抬脚准备前行。

赵二也反应过来了：“这么说，咱哥俩这两天在这鬼地方打转，你就旁边看着？”

来来见二人神色不善，悄悄后退了两步，嘴里胡乱应道：“这事说来话长……”

李胡脸色一变，脚下抢步上前，手上九阴白骨爪直朝来来面上攻去，嘴里喝道：“隔岸观火，卑鄙！”

面对如此凶狠的短距离攻击，来来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抽离了所有的骨头，向后直直弯去，仿若无骨，及至后脑勺顶地，这才躲过了李胡的攻击，来来心中暗叹：这小子看着婉约，性子却极其火爆，还好提前退了两步……赵二早已与李胡配合熟练，打狗棒“绊”字诀已然使出，犹如长江大河，绵绵而至，决不容来来有丝毫喘息时机，一绊不中，二绊续至，连环钩盘。来来左支右绌，勉强应付了五招，终于败下阵来，斗笠滚落一旁，乱蓬蓬的头发更是放飞了自我，左臂衣袖已烂，小腿上的三阴交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来来举手作投降状：“二位弟弟先住手可好？此事虽说来话来，但容我长话短说。”

李胡气呼呼地住了手，噘着嘴恨恨地看着来来。赵二拍了拍李胡的后背，又瞧了一眼来来，说：“快说！”

来来陪着笑，取出酒囊示意他们二人喝一口。李胡“哼”了一声，别过了脸，一脸嫌弃样。赵二只得“咕嘟”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

来来陪着笑说：“我进望乡镇的时候，你们正在草地里出恭，撇开那逆风还飘出去三里的味道不说，那种情景下实在不适合打招呼，而我也是为了摸清望乡镇的虚实，于是就隐了身形，匿了气息，暗中观察。”

二人听到此处，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不免有点脸红，干咳了两声，面色缓和了一些。

来来察觉到二人怒气稍缓，不觉挺直了腰，继续说：“那二娘死后，执念太深，一缕幽魂变冤魂，不愿进轮回。再加上她去世之时，小丫头的眼泪尽数滴在她身上，临死发愿之时又有至阴至邪的黑猫经过，这一切的巧合之下，她竟能封存了自己最放不下的那一段记忆，化成了这一方无限循环的小世界，唤‘望乡镇’。她不断吸取着附近的孤魂野鬼，偶尔也诱杀像你们这样运势低的过路人，借你们的怨气维持着这一方世界的稳定。啊，杀她后，草丛里飞出的小光点你们都见到了吧？”

二人飞快地点头，脸颊上的肉都晃了起来。

“那就是孤魂野鬼啊，他们被拘在望乡镇，日日循环同样的故事，无法逃脱。咱们杀了二娘，破了她的小世界，他们才能再入轮回。后来，他们不是弯腰致谢了吗？那是在谢咱哥仨解救了他们呢！”来来说完这些话，就见二人乐得眉开眼笑，喜不自胜。来来心中暗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真不假。

“来来哥，”赵二帮来来捡起掉在脚边的斗笠，递给来来说，“那二娘到底是人是鬼啊？怎么打她的时候，她是透明的，搬她的时候却又是死沉死沉的？”

“问得好！”来来大力地拍了拍赵二的后背，直打得赵二打了个趔趄。赵二也不疑来来是否有意为之，一脸的求知欲，直盯着来来的红口白牙。

来来心中暗乐，正了神色继续说：“大千世界，万物皆有灵。这二娘犯了贪嗔痴三毒，照理早已灵智泯灭，堕入魔界。但有一只小蜻蜓护着她，守住了她七魄中的中枢，就是对应爱的那一魄，机缘巧合之下，竟变成了一个非人非鬼非灵的存在，在实与虚之间变换。也多亏你们兄弟二人通力合作，使她换成了实体，我再乘机劫杀她。要不然啊，唉……还真挺棘手的呢。”

说到后来，来来也真是有感而发，皆是肺腑之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