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无形的道德信徒,身后有小天使的洁白翅膀,将我提掇而起,扯上屋顶,那里有准备好的乌木质地坚硬百年不朽的十字架,他们手持钉锤和长钉,要将我的身体,一点点的钉进木柱……一点点地钉进去……
我咬牙切齿,双眼,几乎要上前怒啃他几口才要罢休。liang
不用口若悬河,只需言简意赅,但言语间所内涵的羞辱与目中无人,意味赫赫而成。那端的天龙,是否正身历千刀万剐的煎熬?对一个男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这种被夺所爱的深仇大恨更令人羞耻的了。每个字都像一把飞刀,一矢中的、命中要害。霍霍地形成飞舞的团团杀气而去,将那原本憨厚、忠信的一颗心笼罩,肆意刻下缕缕惊秫的伤痕。
究竟他是在千刀万剐他?还是在凌迟处死我?
嗫齿挣扎,却被他揽得更紧,他眉宇紧皱,一边凝神静听那边的反应,一边却是转脸过来,对我施以警告恐吓的厉色。
目光如刀,深深刻在我梦想脱壳游离的灵魂上,只手却扶持住我摇摇欲坠的身躯。飘摇不定的心绪,忽明忽暗,被‘地老天荒已毁在我手里’的现实击中,已确信无疑。
脑袋象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似有电流从那道头箍流传到整个脸面,发热发紧,也有着瑟瑟发抖的窒息。我冷静下来,有了木已成舟的无力,也很想知道——天龙会说什么。但是他愤怒或是伤心,对我都已无所谓了。我的沉重心事,如海洋之上的巨轮,海面惊起浪涛的轨迹,不会在浪过后归于寂静无声,心上碾过的尘埃,绝不能轻而易举地随风飘散。
而什么都没有,天龙挂了电话。没有我想象的一切,就象下完一盘旗鼓相当的棋,变成了亘古永恒、黯然神逝的沉默。唐博丰放下手里的电话,脸上的凝思神色不收,似乎在揣测、回味什么。
“你尽管玩,”我甩掉他钳制站起身,用轻描淡写的表情掩饰心中的不安,动作却是标准的欲行告别礼,“明天我还要上班,一会我该走了。”
“去哪里?后路被我断成这样,你还妄想他会收留你?”他眼里闪过一丝凛冽的寒意。
“不收留,我也有地方住。天下之大,并非无我容身之地。”对被扫地出门的前景已是心知肚明,但我心甘情愿领罪。离婚因我背叛而起,关于财产分割、羞辱怒骂,任何要求任何回应,我都答应笑纳。
“还想逃?”他扬起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我不会再让你如愿的。”
“你什么意思?”被他的冷笑激怒,总觉那目光看我时,就像已被他攥在掌心,吃定了,让我很不爽。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暗压下来,伸出双臂将我环在胸前,轻柔的语气却象宣读着某种审判,提醒我不要漠视即成事实,“我还没死。”
“在我没死之前,你永远会是我的女人,我绝不会再象从前,眼睁睁看你离开,我又重回苦等。一生中有一个那样的十年,已经够了。”
他放开我,下巴高高抵在我额上,自上而下的语调,稍稍提高变得强势,“你要平安,我给你平安。我从现在起,会让巨丰步入正轨。不管面对多大的压力,我会为了你,做让步和放弃,”他停下来,眼皮低垂似乎在鼓足心里的勇气,做着空前绝后的决断。
“条件是:你陪在我身边,不要走。”
心里鼓足的叛逃勇气象泄了气的皮球,我的斗志瓦解得如鸟兽散。生平所学锦绣文章、犀利言辞,在此处全无用场。
我缴械我投降,如同所有热恋的女人一样,被他、被爱他的感觉浸泡到神魂颠倒。即使有一刻脑海中闪过一丝理智,理智认定自己拥有平凡的、正派的、生活幸福的、无须惊世骇俗,并不需要同他如此铤而冒险的身份,但我还是放弃了。
这一刻,我只想信他。也知道,我已无退路。
四十七肝胆皆冰6
在渭河边,成年的天龙,步步向我逼来。他的脸上,有着陌生的,令我心惊胆战的居高临下、唯我独尊。那是个我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曾有的善良和宽容荡然无存,已被歹毒和冷酷代替。
渭河桥下,河水依旧纷扰不休,水声响彻云霄,似有瀑布奔流直下的震撼力。似曾相识,却又根本不是那年的那桥、那河。我惊恐无状,步步退缩,终于背靠桥栏,无路可逃。
天龙的冷眸里便是鄙夷与刻薄,他极尽侮辱我之能事,声声控诉如雷贯耳,我忍气吞声、压制自己的伶牙俐齿为笨嘴拙舌,我不哀求,睁大眼只身承受。
但是,在仇恨的目光背后的,是已出鞘的一把利刃,刀光闪闪划破长空,直直插入我的心房,我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感到锥心的痛。
我居然不痛。
我对着天龙的惊愕,居然傻傻地、得意地笑了。
天龙喃喃地说出,“你不是人,原来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天哪,你是个魔鬼!”
他神色恐怖地奔逃而去,我低头怔怔注视自己的伤口,血正透过薄衫,湿湮着整个胸口,触目惊心,但是我为什么没有感到一丝的痛!
啊?难道我真的不是人吗?
为自己内心的猜测惊栗起来,手下意识地去拔那只匕首,它却纹丝不动,再拔,终于痛不欲生地发出一声嘶吼,“啊!——”
几乎在我惊醒来的同时,唐博丰推开门急急地奔来,神色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慌张。
“怎么了?然然?”他面带忧色,审视我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定定神看看窗外,阳光依旧灿烂,原来是白日做梦,庸人自扰。
午饭后唐博丰去隔壁的书房,给我两个小时的午睡时间。我的噩梦惊叫打扰了他,但是我又怎能告诉他这个梦。
这属于我内心挣扎不休的那个世界,如果是梦,那就更是无关痛痒。我坐起抱着膝盖,假作春困的睡意依然慵懒,以致思绪有点懵懂不清之态。
“今晚7点,我要参加d&third的酒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他回复了好整以暇的表情,似乎今日战况已然明朗,让他心情很是舒爽,他袖起手坐上窗侧的贵妃榻,姿势如我一样放松,“起来吧,有没有兴趣去会所做个美容?或者我带你去健健身?”
“不要。”我摇头,回味起那个梦,我怎有兴趣夜夜笙歌,欢歌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