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第74节（第2页）

&esp;&esp;不知晓那烂泥里，还蜷躺着他的父亲。

&esp;&esp;对面的恶鬼嘶声嚣叫着，黑雾逐渐化出尖利的爪。

&esp;&esp;沈仲屿却像是没看见，微微垂着头。

&esp;&esp;“父亲，我……”

&esp;&esp;他想了许久，才缓缓道。

&esp;&esp;“我已十七了，不久前刚过的生辰。前两年入了御灵宗，拜在婵玥仙君门下——就是小时候常来家里找娘的那位仙君。仲屿太愚笨，资质也差，全凭脸皮厚，才叫仙君松了口。

&esp;&esp;“叔峤一心想留在家里，说是不愿叫母亲养的那院子花枯了。以前旁人总把我和他认错，但如今再不会。他比我沉稳许多，小妹常说他远比我靠得住。我有时也会担心他太过内敛，不过好在他不会把话藏在心里头，不管喜事还是坏事，尚还愿意与我说。

&esp;&esp;“舒凝十三了，小时候是个闷罐子，这几年倒欢泼不少。只是少些朋友相交，也爱藏话。她与母亲一样，灵息属火——说来好笑，前两年叔峤说她长得越来越像母亲，夜里便撞见她抱着镜子泪汪汪地喊娘，现在一见着镜子就要撒通脾气。”

&esp;&esp;他说得慢，像是饭后闲谈。

&esp;&esp;而对面的浓雾已经完全凝成鬼形。

&esp;&esp;它拔地而起，足有半座楼阁那么高，嘶吼着扑向他。

&esp;&esp;虞沛在旁，攥紧拳，另一手则已作剑指。

&esp;&esp;阴森鬼气扑面而来，沈仲屿抬起眸。

&esp;&esp;他捱了这么多时日的苦累，目下才从泛红的眼眶间显出些疲态。

&esp;&esp;“父亲，幼时您教我习箭，这些年来，仲屿未有片刻懈怠。”

&esp;&esp;如何不让他早些知道呢？

&esp;&esp;在他强撑笑面咬着牙往前过时，也有人蜷伏地底，为他恸哭。

&esp;&esp;他抬手结印：“奎照十六星，蒙秦山开，千卷藏。”

&esp;&esp;话落，一幅空白卷轴在他面前展开，泛着淡色青芒。

&esp;&esp;他将手伸向卷轴，一握。

&esp;&esp;一柄玄黑长弓飞速在他手中成形，上刻绀青花纹。

&esp;&esp;恶鬼逼近，沈仲屿推弓搭箭。

&esp;&esp;隔着稠黑的雾，他恍惚瞧见了院子东角的那株核桃树。

&esp;&esp;他刚学弓时，父亲会在树上画些大小不一的痕迹，当作射箭的靶子。

&esp;&esp;他力小，最初瞄不准不说，哪怕射中了，箭矢也会被树皮弹开。

&esp;&esp;而现下他已要垂下眼帘，才能看见那些模糊不清的印记。

&esp;&esp;恶鬼嘶嚎着，戾气冲天。

&esp;&esp;它原想跳将而起，甚而已经伸出利爪。

&esp;&esp;可就在这时，那些游荡在身躯里的、碎裂的魂魄忽然齐齐横冲直撞起来。

&esp;&esp;如惊涛骇浪，逼得它僵停一步。

&esp;&esp;一瞬间，朦胧的雾气纠缠涌动，最终在恶鬼的心口织出一只眼睛。

&esp;&esp;清澈，明亮。

&esp;&esp;眼球上映出一道人影。

&esp;&esp;是他年轻的长子持弓在手，对准了他衰朽的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