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们将自己看做了什么?今日开学第一日,你们做了什么?你们用了怎样的态度对待今日的一切?每个人检视一下自己:我的表现,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我今日的表现,是不是可以帮助我学到足够的医药知识?我今日的表现,是不是对得起日后要眼睁睁死在你面前的同袍?”
风先生冷洌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库房里面回响。
“知道孙武训练宫娥的故事么?我今日不用重刑立威,因为军医的使命是救人,我不能够因为这个而杀人!如果你后悔,可以立即申请退出这支队伍;如果选择留在这支队伍里却不能够安心好好学习的话,那么,为了使日后死在你面前的人少几个,我不会放过你!”风先生说着,退后一步,坐回了轮椅上:“有没有要退出的人?”
我突然听见了异样的声音,寻找声音来源,却看见一张好好的梨木讲台,慢慢跨了下来——碎成齑粉!
就因为风先生刚才说那些不轻不重的话时,手下注进了内力?
“好,第一课,人体生理常识。”
……
结束第一课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我们却依旧兴奋。毕竟还是第一天听到这么多有趣的东西!管他是真是假呢,反正听着好玩!秦芹——那个二十三岁的瘦猴,一群小痞子的头脑,还一个劲头找我说话:“风先生说地对还是不对?他说,人是用脑袋来思考的!我们的心脏,不过是输送血液另外还有一点情感功能而已,果然是这样?可是我以前也看过一些书,都不是这样说的呀!”
我往嘴里扒饭,含糊回答:“风先生这样说,一定有他道理。你如果不信,去找一条狗实验不就行了?你快吃饭吧,饭都凉了!”
我实在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当天晚上就带人去偷了一只狗,用刀子在狗的脑袋上割了一刀。狗惨叫起来,整个军营都惊动了。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偷盗肯定是犯了军法的;可是还刚上任第一日就处置自己的兄弟,兄弟们会如何看待我?何况,瘦猴身后还有一大群兄弟;他们是我得罪不起的!
正在这时候,先生来了。当然一起来的还有他那个帮忙推车的、叫醉雪的小丫鬟。听了我的汇报,面无表情地扫视了大家一圈,道:“大家都起来,将睡觉的也叫醒。既然已经将那只狗弄伤了,我来教授你们如何尽快地处理伤口。到教室去吧。”那丫鬟推着他,先行到了教室。我们心怀惴惴,也跟着过去。秦芹和另外一个兄弟抬着狗,也跟了过来。
我们偷眼看着桌子前面坐着的先生。他脸色沉静如水;我们竟然瞧不出他到底是怒还是喜!心下更惴惴然了,却不知他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我还记得下午他拍碎的那张梨木讲台!
“将这个桌子架高,让所有的人都能够看到。”先生轻声吩咐我,“再将狗放上去。”
我们赶忙按照他的话做了。其实这样做还是有很多人看不到,但是受到教室气氛的影响,竟然没有人敢于发出声音。
“第一步,我先教你们清洗伤口。”先生开始示范起来;而那丫鬟,很顺手就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交到他手中。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前所未闻的医术——他竟然用针线将伤口缝合起来!这到底行么?
小半个时辰之后,刀口处理完毕。风先生示意我们将狗拿下去,才抬起头来,再次扫视了我们一眼。我只感觉那冷洌的目光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发怒、失望……竟然不由自主低下头去,不敢于他的目光相对。
教室里只听见了呼吸的声音。
风先生的声音冰冷而清脆:“你们都看清楚了?谁来将这个过程复述一遍?”
半晌,我才举起手来:“我来复述一遍。”刚才我看得还是比较仔细的。一遍讲下来,不料风先生却没有嘉许的神色,却是依旧淡淡地问:“你知道刚才看、听的时候,自己疏漏了多少重要环节了么?要知道,一个环节出错,就有可能导致生命的消失!醉雪,你复述给他们听听看——醉雪也是今日才跟我的,你们自己比较一下看看,一个男子汉,与一个女孩子相比,相差多少?”
醉雪很快就说起来,她陈述的,竟然比我陈述的详细地多。复述完毕,风先生朝她点了一下头,又对我们说道:“谁再来复述一遍?”
我们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还有勇气举起手来。我们都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过来的,今日竟然——全部都怯场了!
“你们一百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有胆量站出来复述?”风先生终于说话了,声音里包含着淡淡的怒气,“杀狗的勇气倒有,举一下手的勇气却没有了?或者你们认为,杀狗比救狗容易?”
我们心神猛然一震。这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他到底要如何处理瘦猴?如何处理我们?
“你们哪些人参与了偷狗杀狗行动,自己站起来。”风先生淡淡吩咐,“项清,你是队长?偷盗百姓东西,该如何处置?”
我竟然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瘦猴站了起来:“我是主谋,杀狗的主意的我出的,最后那一刀也是我下去的。其他几个人不过是跟我一起而已。要处罚,就处罚我一个人好了,不要处罚他们。”
“很有哥们义气呀。”风先生淡淡地说,我们依旧听不出他的喜怒,“还有几个人呢?就看着哥们一个人受罚?你们就这么窝囊,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没有?”
大家一阵面面相觑之后,又有三个人站了起来。风先生问:“人齐了么?都齐了?你们先自己议论一下,按照军法,你们应该受什么处罚?”
瘦猴看着风先生,目光是倔强的:“我主犯,杖责四十。他们从犯,杖责二十。我一个人都受了,杖责一百。”
“很好。”不知怎的,我竟然觉得先生此时的目光中,竟然有了些许嘉许之意,“杖责一百,你还能活下去么?即使活下去,接下来几个月恐怕也学习不得了吧?你肯定不能参加冀州之战了,你不觉得可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