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匆忙提着行李下楼时,一辆车牌号为“ZL212”的银灰色宾利已经等在楼下了。大约是晚上没睡好的缘故,谨纾觉得自己头痛欲裂,眼睛发胀,连脚步都是虚的,一步一步就好像是踩在海绵上。
司机已经下车,从她手里接过行李放到后备箱,看她还在发呆,便又帮她把后车门打开,叫她,“梁小姐?”
她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哦”了一声忙钻进车里,上了车才发现云正临就坐在自己旁边,靠着椅背看文件。
她忙跟他打招呼,“董事长。”
他微微颔首,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算是应了。
她看了看表,已经六点三十八分,她迟到了。
云正临从小在美国长大,带了很重的西方做派,在时间的限制上尤为苛刻,平常上班,每迟到一分钟就要扣一百块,又是用指纹打卡,一点假都做不得。
公司论坛上就曾经有女同事发过贴,说:“像云董这么个青年才俊,样样完美,就是不知道他跟女朋友约会的时候是不是人家迟到一分钟他就要甩手走人?”底下很快有别的女同事接话,“我要是他女朋友,哪怕每次让我早到一个小时我也愿意。”
谨纾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手肘撑在窗户上侧着头望向窗外,因为时间早所以路上很空,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开的飞快,路旁笔直的树“刷刷刷”的往后倒退,这个季节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的树干,在视线里连成一条灰褐色的带子。
到机场后云正临让司机先回去,自己把他们俩的行李一起放在机场的行李车上推着。
谨纾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来吧。”
他没搭理她,径自推着车子进了电梯,她忙跟进去,走到电梯门口,忽然又回了下头,正好看到司机开车掉头离去。
办登机牌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吗?”
云正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依然是不冷不热的口吻,“有什么问题吗?”
谨纾在国外念了四年大学,深知外国人讨厌人迟到的脾性,但是像他这样夸张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便也淡淡的答:“没什么问题。”
直到上了飞机两个人也没再交流,他们的座位相邻,不过中间隔了个放饮料的小柜子,她坐靠窗的那一边,墙跟柜子之间正好隔出小小的一方天地。谨纾晚上没睡好,头等舱的座位又太软,她靠在上面没一会就开始昏昏欲睡,最后索性把椅背放下来平躺着,很快便睡着了。
(3)
她做了个绵长的梦,梦里有一个梳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小女孩子在樱花林里欢快的奔跑,粉色的花瓣落了她满头。她回过头,清脆的喊:“爸爸妈妈,快一点。”小女孩小小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漂亮如同粉雕玉琢的洋娃娃,谨纾心里欢喜,站在旁边细细的盯着她看了很久,小女孩的左边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映着她白瓷一样的肌肤显得尤为娇俏可人。她还在喊,“爸爸,妈妈。”
可是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只有她一个人,那样大的林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别人,小女孩一边抓着胸前的衣服一边哭喊:“爸爸,妈妈。”
林子那头终于有人影走过来,慢慢慢慢的走近她,浅金色的阳光从樱花枝头的缝隙里穿过,洒落在来人的身上,如同给他周身笼罩上一层光晕。谨纾觉得他很面熟,但她分明又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他蹲在地上,张开手臂把小女孩抱在怀里,低声哄着,“小小,乖,爸爸在这里。”
谨纾慢慢的朝他们靠近,那个小女孩忽然抬起头来冲她笑,一张笑脸在刹那间竟变成了她自己的样子,她吓出一身冷汗,等再仔细一看,却分明还是刚刚那个小女孩子,挥舞着小手,“咯咯咯”的笑着叫她,“妈妈,妈妈。”
她睡了五个多小时才醒过来,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精神却好了许多,从包里拿出小镜子来照,连黑眼圈都消失了。
隐约听见旁边云正临低声对空姐说:“麻烦给我一杯温开水。”
温水很快送到,又听见他说:“谢谢。”
那位漂亮空姐的声音甜的都能滴出蜜来,“不用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云正临忽然探过头来,把手里的水杯递给她,“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她愣了一下,忙接过水杯,说:“谢谢。”
他笑笑,问她,“饿不饿?吃午餐的时候看你睡着所以没叫你。”
她从早上起来就没吃过东西,被他一问才觉得真是饿了,他于是又叫空姐把食物拿过来。
对于自己一觉醒来他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转变,谨纾有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错觉。但食物还算丰盛,她又饿,也没时间去想他的喜怒无常,就大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