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当我是你娘吗?口口声声说不想我担心,那么你当初为何不听我的劝,是要进仕途?”谭芙盯着她,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顾竹寒垂了眉睫,不欲与她对视,只是声音坚定,“女儿觉得,我自己的命运应该由我自己掌握。”
“你的命运由你自己掌握?”谭芙冷笑一声,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就给了顾竹寒一巴,“逆子。”
“娘!”
顾玉骆想不到谭芙发了这么大火,下手的力度又是那般的重,顾竹寒捂住自己的脸,死死抿紧嘴唇,银闇本来守卫在门口的,此时听见声响又看了看顾竹寒的左脸上现出的五个清晰指印,抬手就想劈死谭芙。
“银闇!”顾竹寒立即喊停他,“我没事,不必担心。”
银闇硬生生停下了动作,只觉心头血气翻涌,他深呼吸了一遍之后这才退到她身后,严密守护着她。
“娘,这一巴,就当作是女儿给你的赔礼。”顾竹寒目光复杂地看了谭芙一瞬,便起身,往自己的房间处走去。
她转身时,唇角弧度早已僵硬,脸上火辣辣的痛,额头的伤被这一巴牵扯着,居然让她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痛,就连同伤口好像痛得要撕裂那般,顾竹寒咬紧牙关,死死地让自己不要哭出来,然而,跟在她身后的银闇却清晰地看见在她毫不留情转身的瞬间,仿似有什么晶莹透亮得像琉璃般的液体从她眼中跌落,散在空中瞬间无痕。
顾玉骆扶着谭芙,眼底神色亦是复杂,他按在谭芙肩膀上的手紧紧蜷起,以至于把自己的母亲握得生痛亦没有发现。他没有跟上去,即使他知道此刻顾竹寒很需要自己的安慰,很需要自己对谭芙的解释,可是,他没有跟上去,因为,他的母亲在他身侧,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抛弃她。
顾竹寒脚步轻浮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她从柜子里翻出那块早已经修复好的人皮面具,抬手一覆就想戴上,然而却被银闇阻止,顾竹寒抬眸看他,“何事?”
“擦药。”几乎是从口中逼出的这两个字。
日光已然逝去,屋内昏暗,看不清对面那人的面容,然而银闇却是清楚看见那人比天上星子还要亮的眼神,也清晰地看见那人左脸上已然由青变紫的五个指印。他觉得自己应该杀了谭芙,就算杀不了她,给她一顿胖揍也是好的。然而他不能,似乎跟在顾竹寒身旁之后他便一直这样处处受掣,他不知道自己该要怎么保护她。
鞠爆炸的时候,他没能来得及替她挡掉那些喷射而来的碎片,现在她的母亲因为迁怒而无端给她一巴,他除了逼迫她涂药之外别无他法,他忽而觉得自己自负一身武功天下无敌却无一处有用,这令他十分沮丧。
他攥住她的手腕,看见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缠着的绷带,更觉烧心裂肺,他不是不知这五天以来她是怎样过来的。他****守护在她身侧,凌彻留下的药虽然有奇效,但是她伤得还是有点严重,晚上不是发热就是发噩梦,他每天守在她床边为她敷额降温,听她半夜里的呓语,擦她毫无意识流出来的咸涩泪水,她说出来的话他常常听不懂,只能根据那些破碎的话语暗自猜测,然而越猜测就越心惊,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毫无情绪波动的人,可是在听见她的呓语之后,在尝过了她的泪水之后,他觉得自己原本该是干涩龟裂的心有被不知从哪里涌出的河水以燎原之势湿润,他本想忽略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可是终究是徒劳无功。
那一刻,他沮丧地发现,他无能为力。
☆、206。第206章 气度还真是好
“不。小伤,不用擦。”顾竹寒忽略银闇愈发冰寒的眼神,面无表情道。抬手就要继续方才的动作。
“你不必如此,我觉得你没有做错。”银闇知道她为何不肯擦药,他不是蠢人,他知道顾竹寒其实是想铭记今天被打的这一巴,她想要向谭芙证明,她千辛万苦踏入仕途,并非是为了今天这个下场,从今之后她会抓紧一切机会去成为上位者。这是她顾竹寒真正想做的事情。
可是,当她成为上位者握有重权的时候,这些刺杀和陷害会消失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显浅易懂的道理,以顾竹寒的聪明会不知道?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走这条路,只因她知道只有她在走这条路的时候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纵使前方荆棘满布,步步维艰,她仍旧能在这些险恶之中找到自己的道路,不必再受别人掣肘。
是以,她才甘于忤逆她视为天视为地的母亲。
即使,她被自己最珍视的人毫不留情地刮了一巴。
“既然你懂我,那就不必劝我。”顾竹寒依然是固执地看着他,银闇被她这种眼神看得一身热血瞬间冷却下去,他缓缓放开了自己握住她手腕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顾竹寒抿紧了唇,仿佛没有看见银闇挺得笔直又落拓孤寂的背影那般,终究是把面具戴了上去。
她,又成为了纪寒。
一场风波之后,顾竹寒像没事人那般照旧坐在桌子前吃吃喝喝,银闇没有和她一起用膳,而是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顾竹寒并不担心,在吃完饭之后这才站起来去马厩那里牵出了燎原,翻身上马,就往彻王府处出发。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顾竹寒身后悄然出现了一道影子,那影子和她相距不远不近的距离,夜风吹来,一阵香樟淡香传来,顾竹寒微微勾了勾唇,稍稍放缓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