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底下走画儿,哪儿有不给现金的。”“泥鳅”用非常老到的口气说。
“那这个价位高啦。”韩默当然也知道书画买卖有讨价还价一说。哪儿能“泥鳅”说出一个价儿,他就接着?
“泥鳅”嘿然一笑道:“韩默,我跟你要的可是朋友价儿。我知道这两年,名头儿大点儿的画家的画儿,都由你舅舅老吴把着,你光啃骨头喝不着汤。这回我想让你不过他的手,直接给你叔叔。我开价一百五十万,但只要你一百二十万,留出三十万的缝儿给你,你看怎么样?”
“泥鳅”的这一招儿挺灵,韩默琢磨了一下,活动了心眼儿,当下收了这幅画儿,并跟“泥鳅”订了君子协议,这事儿由他直接经手,不再找第二个人了。
两天以后,韩默把一百二十万现金打到了“泥鳅”的账上。“泥鳅”又找焦三作揖,跟他借了三十万,凑够一百五十万,按老七说的日子,把欠他的债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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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虫儿 第伍章(5)
却说韩默花了一百二十万买下那幅齐白石的画儿以后,心里又盘算起来,这两年,拍卖市场上,扛大鼎的当属齐白石的画儿。按现在的走势,两年以后,齐白石的画儿价位还会攀升,他干吗这么急茬儿,要以一百五十万匀给他叔叔呢?再等两年,也许这幅画儿能值五百万,到那会儿再匀给他叔叔也不晚呀。再者说,他现在也不等着用钱。这么一寻思,韩默蔫不唧儿地把这幅画儿私藏了。
由打韩默手里有了齐白石的画儿,他便十分留意齐白石的画儿在市场上的行情。一次,他跟几位玩画儿的“画虫儿”在一起聊天,大家说到了拍卖市场上假画儿的事儿,其中一位爷说:“现在齐白石的画儿假的挺多,就连有名的拍卖公司都拍齐白石的假画儿。”他点名道姓地说出了买主和卖主。
韩默听了心里犯起嘀咕来:“泥鳅”卖给他的画儿是真是假呀?他对“泥鳅”的为人并不十分了解。这之后,他又跟圈儿里的人打听了一下,“泥鳅”的口碑和人缘并不太好。
韩默毕竟年轻,搭上他的心缝儿不宽,得知这些信息以后,他的心悬了起来,正在这时候,他通过舅舅吴繁树认识了书画鉴定家钱大江。为了给自己吃个“定心丸”,他请钱大江吃了顿饭。两天以后,他带着那幅齐白石的画儿,奔了钱大江的家,请他掌眼,验明正身。
韩默哪儿知道,此举引出了一场家庭纠纷,这幅画儿险些在他手里化为乌有。
画虫儿 第陆章(1)
几年前,钱大江在鉴定字画上还刚出道,虽说已然有了点名儿,但还不像现在似的著书立说,频频触“电”,如日中天。当时,他给人掌眼,看画儿还不收“喜儿”,自然,找他看画儿的人不会空着手。韩默送给他一块“劳力士”金表,不过,这块“劳力士”表是水货,韩默花了不到一千块钱,在“秀水街”的小摊儿上买的。
钱大江比韩默年长小三十岁,自然在他面前得摆谱儿,他接过那块“劳力士”看也不看,随手放在桌上,戳腔问道:“找我看画儿?嗯,谁的画儿呀?带来了吗?”
韩默笑了笑说:“带来了,是齐白石的画儿。”
“齐白石?哈哈,这几个月,找我看他的画儿的人挺多,也不知怎么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齐白石的画儿?好吧,画儿带来了,就展一展吧。”钱大江从沙发上站起来,拉着长音儿说。
“是是,我展给您上眼。”韩默来北京几年,学了不少北京土话。
韩默给这幅画儿配了个锦盒,他打开锦盒,从里面抽出画儿,小心翼翼地打开,让钱大江过目。
钱大江走到画前,端详着这幅《 葫芦 》,看第一眼的时候,脸上还没有任何表情;看第二眼的时候,脸上的肌肉跟着发紧;看第三眼的时候,他的脸上陡然色变,流露出惊惧的神情,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第四眼,他让韩默把立轴调过来,仔细地端视着画儿的背面,蓦然,他大惊失色,像被马蜂蜇了一下,“啊!”他忍不住喊了一声,把眼前的韩默吓了一跳。
“钱先生,这画儿……不是真的?”韩默也被弄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嗯,这画儿……”钱大江本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愣怔了一下,缓了口气问道:“这画儿是……噢,按行里的规矩,本来我是不该问这个问题的,这画儿是你本人收藏的吗?”
韩默被他问得有点儿不知所措了。他当然不会明说这幅画儿的来路,又一时找不到比较稳妥的说辞,迟疑了一下,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哦,这幅画是……是我的一个朋友托我帮着来找您鉴定的。”
“朋友托你?哈哈,你倒挺会选择词汇的。嗯,应变能力很强。当然了,我也不该问你。”钱大江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讥笑,阴不阴阳不阳地看着韩默说。
“您这是……”韩默惑然不解地问道。
“好啦,你先把画儿收起来吧。不,你先等等,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钱大江犹豫不决地说。
韩默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着闷儿地问道:“钱先生,您想……”
钱大江淡然一笑道:“哦,小韩呀,你拿来的这幅画儿,是齐白石的真迹,这是毫无疑问的。”
“真的吗?”韩默脸上有了笑模样儿。
“是的,而且它还是齐白石晚年创作的一幅难得一见的精品。既然是难得一见嘛,我想把它拍下来,用作我教学的参考资料,你不会介意吧?”钱大江笑着问道。
“不会,不会。您拿它的图片做参考资料,还会提高它的收藏价值呢。”韩默点了点头说。
“嗯,还是你聪明。当然,我得谢谢你。”钱大江说着,从柜子里取出数码照相机,让韩默把画儿展开,他正面反面连拍了十几张,才让韩默把画儿收起来,打道回府。
有钱大江的这句话,韩默心里有了底。
不过,他也有犯疑性的地方,钱大江拍照这幅画儿的时候,怎么连画儿的背面也拍呀?难道有什么秘密?这让韩默感到挺纳闷儿。回到家琢磨了几天,也没解开这个谜。
其实,您看到这儿,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钱大江看着这幅画儿眼熟,是不是怀疑这是他父亲钱颢的藏品?没错儿,真让您猜对了,不过,您只猜对了七八分。钱大江不是怀疑这幅齐白石的《 葫芦 》,是他爸爸的藏品,而是确凿无误地断定它就是他爸爸的藏品。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不是钱大江的眼“毒”,鉴定书画确实有两下子,而是他在这幅画上发现了钱颢留下来的印章。他从小就知道,他父亲钱颢是有心人,在他收藏的每幅书画正面的左上角,都印有绿豆大小的印记,同时,在裱好的书画背面,钤有他自己刻的一枚小印章“日下一页”。这枚印章用的是篆书,“日下一页”四个字隐含着“颢”字,但是印章非常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