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厚孜道:“才思敏捷,信手拈来的全是精妙绝伦的句子,但却不拘泥于经典,全是他自己的所悟所得。考官问的普普通通一个军防兵甲题,他竟能从西北边防、中原关隘,一路讲到江南海事,越讲越深。”
“爹,您知道么,他说到后边,我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这……”唐老爷已经接不上话了。
全家人都听得愣神,谁也没注意到唐荼荼的表情慢慢变了。
仿佛一道灵犀劈过脑海,唐荼荼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越跳越快——通晓边防、关隘、海事的奇才?还跟自己同岁?
唐厚孜喃喃道:“满屋坐着的十多位老先生,全都鸦雀无声,眉头深锁,听着那小公子一人讲。后来,翰林一位高官,还有国子祭酒大人,竟与那位小公子当场辩答起来,一连问了他七八个问题,每一问他都答得精彩。就连一旁抄写的两位录官,都听愣住了,无一人落笔,事后他们才把那位小公子留下,让他重新答一遍,好誊录下来呈到宫里去。”
唐厚孜双目失神:“……真是好厉害啊。爹,那小公子跟我年岁一样大,阅历学识,都叫我难以望其项背了。”
唐老爷听了这事儿,虽然也惊也奇,却更怕儿子钻了牛角尖,学心不稳,连忙慢声细语地安抚他。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越是知道自己不足,越该多读书,多见世面。义山啊,你们夫子常说的学而无涯,不也是这个意思么?”
唐厚孜双眼渐渐聚起神:“爹你说得对,是我想窄了。”
唐老爷点点头,又笑道:“既然是个少年英杰,趁着他还在京中,我儿看看能不能与他结识。你们小少年能说到一块去,与这样博学的人多谈谈心,于你大有裨益。”
“我知道啦,谢谢爹。”唐厚孜目光坚定起来。
唐夫人这一天脸上就没停过笑,见天色擦黑了,忙让厨房呈膳,一桌子大菜摆开,把前院两位先生也请了来。
当家女主人,事儿又碎又多,唐夫人一整晚絮絮叨叨,安置儿子中举后的事宜,又忽的想起来:“回头我还得谢谢你容姨去,她定的那举子房位子敞亮,咱家多多少少是沾了她的彩头的。”
唐荼荼勉强回了神:“容家少爷中了吗?”
“中了的,容家昨儿前晌就放了鞭了,听说考得比你哥哥差一些,五十名开外了。回头你们见着了容家,可不要当着人家面儿说。”
唐荼荼点了头。
虽说容夫人是个不拘小节的,但事关孩子前程,少不得要计较些,不能专门去刺人家耳朵。
唐家人顾不得歇息,第二日,又一大早回老宅告慰祖宗,晌午紧锣密鼓地请了学院几位夫子来吃谢师宴。唐老爷陪着夫子们小酌几杯,一家人正热闹着,却听外院又来了人。
“什么人?”
前院来报信的仆役瞠着眼睛,小声叫道:“是个穿紫衣蟒袍的大公公。”
紫衣近红,是公公中的第二品,放宫里,起码是各宫殿管事的级别。不知人家来由,唐老爷出了半身冷汗,忙带着全家出去迎。
那公公慈眉善目的,手里持着一个黄封的圆筒,却不念,里边装的好像不是圣旨。
唐家人心提得老高,只听那公公笑眯眯道:
“今年乡试少年英才云集,光前百名之中,十五岁以下的少年就有十余人哩。皇上高兴得不得了,御笔亲点了一张‘神童榜’,你唐家少爷盖过了河北、天津多位小才子,夺了头名!”
“这可、这可真是!”唐老爷激动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他做官多年,又给金銮殿看了半年门,最
清楚这御笔亲点的分量——御笔圈出来的神童第一名!
唐家人高兴得差点晕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
科举中的这个“口试”,“口问大义”,取材于唐朝部分常科科目的一个考试方法,考官“有疑则问之”,规定问义应当众进行,问义结束时当即宣布考试成绩,以此来限制考官以个人好恶而取舍,让众人对口试进行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