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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第1页）

可惜君无戏言，赏罚的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康熙头一回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的妃妾，抬脚出来，丢给胤禛一句&ldo;陪陪你额娘&rdo;，就头也不回地坐上御撵走了。

康熙失魂落魄地回了乾清宫，呆坐半晌无话。梁九功上来倒茶的时候突然听他问：&ldo;你跟朕三十多年了，可还记得阿哥们小时候，是什么模样?&rdo;

如今大阿哥、八阿哥步步紧逼，人人都知太子储位不稳。梁九功哪敢接这话，只得讪笑着打哈哈。

康熙更觉得索然无味，刚要出言责怪他，却听小太监慌张来报：&ldo;不好了，九爷十爷在东华门跟六爷的人打起来了!&rdo;

&ldo;混账!&rdo;康熙蓦地站起身，气血一冲，只觉得眼前一黑，跌坐回椅子上。

众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忙乱着要去请太医。康熙闭着眼睛喘了几口粗气，仍是吩咐道：&ldo;备驾，去东华门。&rdo;

第159章

&ldo;孽障孽障!&rdo;康熙坐在疾行的龙撵上犹自恨恨咒骂，拍着扶手高声喝问，&ldo;究竟怎么回事?&rdo;

乾清宫的侍从们面面相觑，半晌梁九功才回道：&ldo;您今儿上午说要检查阿哥们的窗课，叫阿哥们下朝后在东华门内的班房里稍坐一坐，等拿了朱批了再走。兴许就是等候之际，几位爷发生了口角也未可知。&rdo;

是了，这个当口把这群各怀鬼胎的儿子聚在一起，就好比燃烧的火药装进铁桶，不爆炸才怪了。康熙顿时后悔又恼怒，一个劲儿地催着轿夫疾行。

东华门的夹道里，聚了层层围观的宫人侍卫。太医已经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十阿哥胤俄岔开腿坐在交椅上，捂着半边完好无损的脸，一面呼天抢地地喊疼，一面愤愤咒骂：&ldo;哎哟喂，这民间催债的还讲个轻易不伤人命。欠了国库几个银子，连奴才都敢对爷动手!没了王法了?&rdo;

胤祚望了一眼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几个侍卫，怒道：&ldo;你口口声声说着王法，那你一言不合就对兄长动手，又是哪门子的规矩?&rdo;

十阿哥也不回嘴，只是一味地捂着胸口喊胸闷头疼，明摆着是借题发挥，几个御医也不敢反驳他。

今天进宫前，八阿哥才刚嘱咐他们&ldo;低调行事，别明着跟老四顶&rdo;。可是十阿哥自从温僖贵妃过世之后，就把对母亲的孝心全投注到了母族钮冱禄氏身上，如今四哥逼债上门，他几个舅舅都愁得茶饭不思，十阿哥焉能坐视不理?

正好遇见七阿哥跟胤祚说好话想宽免几天欠款，胤祚拿话搪塞着没答应，十阿哥当即冷笑一声，就和胤祚闹了起来。

九阿哥在旁边煽风点火，一时喝骂太医不尽心，一时又拉着七阿哥冷笑道：&ldo;老七，你也白长这一对招子了。人家都说铁打的兄弟，流水的银钱。到了咱们四哥这儿，刚好反了过来‐‐头一个就拿了老十四开刀‐‐连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不放过，你还指望他宽限你?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吧!&rdo;说着又转向胤祚：&ldo;六哥，十四平素跟我们提起你说的可都是好话，你也任由他跪在雪地里?以前听人家说四哥擅长训狗，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然个个都衷心耿耿。&rdo;

胤祚眉头一跳，想的却是，皇阿玛竟然重罚了十四!有额娘在，他老人家怎么还动这么大的气?难道高士奇真的握着什么不得了的把柄吗?

他尚且来不及懊悔，已经听得远远的一声断喝：&ldo;混账!你骂他是狗，那你又是什么玩意儿?&rdo;

众人回头看见明黄的仪仗，顿时敛声屏气，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康熙烦躁地来回踱步，指着九阿哥骂道：&ldo;你口口声声向着十四阿哥，怎么不想想老六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拉着一边，踩着另一边，图的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朝廷的公差，被你胡搅蛮缠拉上私情。秉公行事，成了不顾兄弟情分;大家都徇私枉法，任由那起子蛀虫搬空了国库，就合了你的意了?!&rdo;

九阿哥惨白着一张脸，似有悔意。十阿哥却梗着脖子直视康熙：&ldo;那些朝廷命官，多数都是祖上从龙入关的功臣，功勋何等卓著?钮祜禄

氏乃孝昭皇后母家、您亲封的世袭罔替一等承恩公，血统何等高贵?这些人借几个银子算得了什么，便是赏了他们也不稀罕，怎么能贯以蛀虫之名?四哥如此逼迫嫡母的兄弟，焉非不孝?&rdo;

在十阿哥这个草包眼里，国库里的银子大约就像土匪打家劫舍得来的战利品，大家有肉同食，有酒共饮，有银子一块儿花。三观不同，康熙竟然一时拿他的土匪逻辑毫无办法，气得胡须乱颤，抡起巴掌就要往胤俄脸上招呼。

&ldo;皇阿玛!&rdo;却是胤祚猛地起身拿手臂一挡，顺势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苦笑道，&ldo;宋人埋银，忧其失盗，竟立&lso;此地无银&rso;之碑。您息怒吧。&rdo;

是了，胤俄这话虽混，但却对了那些糊涂官儿的心思。他要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一顿，只会叫人觉得他心虚不占理，老十这草包倒成铁骨铮铮、仗义执言的谏臣了!

康熙瞪了胤俄一眼，终究放下了胳膊，转而沉声吩咐道：&ldo;十阿哥顶撞君上、藐视兄长、妄议朝廷政事，有牟取私利之嫌，即刻交由宗人府论罪。九阿哥……&rdo;

康熙想起今儿发作十四的时候，德妃伤心隔绝的模样，突然心里一颤，仿佛一股寒气脚底心涌上来。他今天骂了这么多儿子，其实每一句苛责的话都是双刃剑，伤人的同时也割得自个儿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