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违约
听着王仲明的回答,黄德志陷入深,在全国棋社联赛这个问题上,先前他的考虑主要是从经济收益,权力分布,人事调配等等方面,王仲明提出的观点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启发,如果打个比方,中国棋院及其下属各级组织相当于正规军,而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棋社就相当于绿林草莽,散兵游勇,战斗力上,肯定是正规军最强,但正规军战斗力再强却也有够不着的地方,而那些地方正是民间力量发挥作用的地方,就好比在农村办事,市长区长官大不大?说起话来却未必比一位大字不识几个的老村长顶用。
围棋人口萎缩的事情是中,rì,韩三国都在面临的问题,三国相比,rì本的情况最为严重,年轻人喜欢下棋的人很少,每到大型赛事,来现场观战的多是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年纪到了那种程度的老人依然痴迷地投入围棋,感人的同时也不由得让人唏嘘不以,曾经的围棋王国,一亿人口据称有两千多万围棋人口,最新的调查数据却跌到了不到一千万,而随着这些年老的棋迷渐渐离去,这个数字只会越来越小。没有了数量庞大的棋迷的支持,围棋的衰退也成了难以挽回的事实——没有广告效益,同样的投入却难以达到相应的收效,一项项比赛被停办,还在举办的比赛奖军被削减,棋手的求胜yù不足,世界棋战的成绩低迷,反过来又促使棋迷的进一步流失,如此恶xìng循环,哪里还见得到当年世界围棋最强国的风采?
中国的情况比起rì本来只能说是稍好一些,在rì本,围棋的艺术属xìng更强一些,所以尽管国际棋战成绩低迷,国内比赛却依然办的井井有条,企业赞助比赛非常稳定,许多比赛都有数十年的历史,成为一种文化的象征——在中国,围棋的商业属xìng则显得更重要一些,赞助商们投资围棋往往都没有长期打算,总想着投入之后立杆见影,马上得到优厚的回报,这种目光短浅,急功近利的行为固然可以热闹一时,但从长远角度却对围棋的良xìng发展没有多大好处,比如说许多赞助商非常搞欢搞一些邀请赛,找个噱头,请几位知名棋手进行几场比赛,诸如四代棋王争霸赛,世界冠军邀请赛,世界名人对抗赛等等,打的是短平快的策略,短时间内吸引到棋迷们的眼球,之后就听天由命,办到哪里算哪里,很可能首次比赛便是最后一届,热闹固然是热闹,却形成不了品牌,一两年后便被人们所忘记。围棋最热的时候,中国棋院的统计全国围棋人口总数达到六千万,而今年的统计调查,人数只有降到了四千多万,如果不是十六亿的人口基数够大,普及率甚至还比不上每况遇下的rì本。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很多也很复杂,并不完全是中国棋院的责任,但作为国内棋类运动的最高管理机构,即使不是自已的责任,却也没有推卸的余地,每每在报刊杂志上看到有人抨击现行的体制,责难棋手战绩的不利,棋院管理的无力,黄德志也是心情沉重,愁眉不展,叹息之余,却也是无可奈何,只是维持现在的状况就已经非常吃力,哪儿有余力去开疆辟土,再创基业。
或许是自已的能力不够吧?
黄德志有时真有干脆急流勇退,卸下肩上这付重担,另调一个清闲些的部门熬到退休算了,看陈淞生,陈百川两个退休以后每人经营一家棋社,都搞的是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小rì子是过得有滋有味儿,真是让人羡慕呀。
“呃黄院长?您怎么了?”
谈完自已的看法,王仲明等着黄德志怎么说,却见对方似是出了神,半天也没有反应,他于是轻声叫道。
“啊噢呵呵,没什么,就是一时走了神。”黄德志回过神来,忙摇了摇手笑着说道,“嗯,你说的不错,看来你也是认为全国棋社联赛势在必行?”他问道。
“对,如果有企业肯投资搞这样的比赛,我想是很难阻止吧?只不过这样的比赛需要长期,持久的投入,如果只搞一两年就无疾而终,反倒不如不搞,当年王院长搞围甲联赛的时候也曾经碰到类似这样的问题,好在那时熬了过来,不然现在大部分棋手的生存都是一个问题。”王仲明笑笑答道——凡事都有风险,人们在做决定时不能只见其利而不见其害,用老百姓在大白话来说,就是不要‘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揍’,所谓谋定而后动,制胜不迟疑,只有充分考虑到方方面面可能遇到的问题才能做出最恰当的决定。
“唔,是呀,我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黄德志点头说道。
——王仲明所说的王院长是中国棋院成立后的第二任院长王汝南八段,围甲联赛就是在他的任期内创办建立的,那时国内的比赛虽然不少,但多数是头衔战,挑战赛,能够在比赛中出人头地,夺冠拿金的通常只有四五位顶尖棋手,当然,竞技比赛就是这样,强者为王,并非仅限于围棋比赛,所以能够只靠下棋就能过上好rì子的棋手大概只是排名在前二三十位的人,大多数棋手的收入比起普通的公司职员都不如,这样的情况显然不利于中国围棋整体实力的提高,因为棋手也是普通人,挣不到钱又或者觉得挣到的这些钱远不足以弥补自已的付出,那么很容易就会产生退意,趁着年轻赶快转行,曾经有一段时期,许多很有天赋的棋手就是这样离开了职业围棋,象刘秩一,曾经是国家少年队的成员,和常昊,罗洗河那一批国手是队友,只是因为没那两位成绩显赫便放弃职业身份,成为业余棋手,从个人的发展和意愿来看,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不过类似的事情出现太多,显然对围棋第二梯队的建立非常不利,终究顶尖棋手的出现需要一个稳定而且有厚度的中坚层的支持,而中坚层棋手又都是从底层一级级地打上来的,故此,如何让大多数棋手挣到钱,可以安安稳稳的下棋,尽管减少因为对收入不满而造成的人才流失便成了当时棋院急需解决的难题。而解决难题的办法便是围甲联赛——围甲联赛是团体赛,每队至少四名棋手,另有一名替补棋手,十二支队伍,这就至少解决了六十多位棋手的收入问题,自推出后便受到职业棋手们的举双手欢迎,排名在前二十三十位的一流棋手们自然是欢心鼓舞,二流棋手们同样也看到了希望,有了盼头儿,终究三十名以后的棋手在实力上差距都非常小,公平竞争,靠成绩说话大家都有机会。不过话说回来,围甲联赛的规模太大,再加上是年年举办,奖金,对局费,车马费,住宿费,各种相关费用通算起来不是一个小数,不是一般企业承受得起的,所以在围甲联赛刚开始的那几年真的是非常困难,赞助商的合同一般是一年一签,今年的赛事定了,第二年的赛事能不能办都不知道,甚至有一次因为找不到赞助单位,当年的联赛差一点儿被取消。就是在这种举步唯艰的情况下,王院长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经过多年的经营,终于将围甲联赛办成了一项传统比赛,在此基础上又建立了围乙联赛,围丙联赛等赛事,其经验还被韩国棋院借鉴学习,在韩国国内也办起了职业联赛。
对于这段历史,黄德志自然是清楚的很,他很钦佩王汝南院长的远见卓实还有果断的决凡和顽强的斗志,而且正是因为围甲联赛的创办,王汝南八段也被公认为棋院历任院长中最成功的院长之一,其历史贡献甚至比第一任院长陈祖德都高。
没有哪位领导不想在自已任上留下可以被后人记忆的功业,黄德志也不利外,问题是,自已做得到吗?——黄德志心中问道。
“呵,其实我觉得全国棋社太多也太杂,成百上千家的棋社,单是怎么组织协调就是一个难题,而且投资太大,想必赞助单位的压力也很大,终究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效果怎么样谁都不知道。所以我觉得不如先搞个试点好了,比如说běijīng,棋社也有很多,相对的比较集中,组织比赛非常方便,费用支出也不多,规模容易控制,而且棋院管理也非常方便,计划完善,管理到位的话,两三个月大概就可以完成一届比赛,棋院可以通过试点比赛考查棋社联赛的效果,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从而对全国棋社联赛的举办和实施有一个比较切实可行的方案,běijīng城内,天子脚下,虽然联赛的规模不大,但cāo作得好的话,影响力却不见得小,而且通过这样的比赛还可以让赞助单位对自已的投资有进一步考察验证的机会,所以我想说服赞助方的可能xìng很高。此外,běijīng地区棋社联赛如果举办得成功的话,或许会有更多有实力的企业会参与进来,这不是也让棋院有更多的选择吗?”见黄德志忧心重重,王仲明于是说道,他在没有加入棋胜楼前以写作为生,创意构是他经常做的事情,再加上他对棋界的熟悉,虽是随口而言却也是有条有理。
“呃?说下去。”黄德志眼睛一亮,能够当上棋院院长,他自然也是一个jīng明人,触类旁通,有一点点的提醒便能产生许多想法——试点?是呀,这是一个主意,第一,因为是试点,具有探索xìng质,既然是探索,那么即使不够成功也没有关系。其次,běijīng地区的棋社比较熟悉,象最大的百胜楼和棋胜楼,根本就是中国棋院的退休人员在经营,人熟是个宝,在沟通和协调上肯定比其他地区的棋社方便。第三,比赛地区限定在běijīng地区,所有棋社都是本地作战,车马,食宿等等事情都可以自理,不仅省去了许多麻烦事儿,而且费用方面也可以大大的降低。第四,既然是地区xìng的试点比赛,规模上自然就有限制,奖金,对局费等等比全国大赛自然要低了许多,在和赞助方谈判的时候回旋余地比较大。第五,这一点可能是最重要,那就是比赛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结束,假设参赛队伍共八支,即使是打主场制的循环赛,每支队伍也不过才有十四场比赛,每周一赛,一个月四个星期,三个月结束的时候自已也还在任上,到那时自已就有充分的时间和参考考虑全国棋社联赛的问题,如果觉得可行的话,完全可以在自已退休前完成这个任务,给自已的任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说下去?”王仲明反而愣住了,他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的太多,没想到黄德志却来了兴趣,一时他倒不知道该怎么编下去了。
“呵呵,没关系,随便说,咱们就是聊闲天儿,没有对,没有错,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黄德志笑道,他晓得,是他棋院院长这个身份让对方不敢畅所yù言。
“呃那我就随便说了。”
既然是畅所yù言,对错无论,王仲明也就不再气,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了,他参加过的比赛多如牛毛,多到连他自已都数不过来,这半年来又一直在楼胜楼呆着,对棋社的运作以及běijīng地区棋社的生存状况有相当的了解,所以提出的问题和想法都很有现实意义,黄德志身居高位,对那些具体而琐碎的事情反而不怎么清楚,听王仲明讲到这些一方面感觉很新鲜,另一方面也觉得很有用处。
所谓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一方想说,一方想听,两个人这一聊就完全忘记了时间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中午。
嗡嗡嗡
突然一阵震动从口袋中的手机传来,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进入棋院大楼,大部分人都会自觉的把手机调为震动,以免破坏楼内的安静,至于参加比赛的棋手,更是要把手机关掉,因为根据比赛规则,比赛时随身携带的手机或其他通讯器材若是发出声音影响了比赛,那可是要挨罚的)。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王仲明道了声歉,从衣袋中取出手机,来电显示中是金钰莹的号码。
糟糕!——王仲明暗叫不好,离开赛场时自已可是告诉对方自已会很快回去,而现在金钰莹既然能打电话过来,说明上午的比赛已经结束,到了午休时间,她找了一圈儿没见到自已,又以为自已是第一次进到棋院大楼里边,到处乱闯闯了不该去的地方被人扣下,所以才急着打电话找自已吧?真要是那样,一通埋怨肯定是少不了了。唉,都怨黄主任不,是黄院长,要不是他非拉着自已上来聊闲天儿,自已怎么会忘了正事儿呢?
按下接听键,“喂,是我,上午的比赛结束了吗?”王仲明说道。
“噢,你还记得比赛的事儿呀,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儿,全都给忘了呢。”不出所料,金钰莹显然对王仲明的失踪很不满意。
“呵,对不起,和人聊天儿聊的入神,结果忘了时间,对不起呀。”王仲明只能陪笑道歉,犯错的是他,没有别的借口。
“哟,和人聊天儿呀,王老师,真看不出来,原来您还真有人缘儿,到哪儿都有熟人呀?!”电话那边换了人,听语气不用问也知道是陈见雪。
“这个我没骗你,真的是和人聊天儿。”看了黄德志一眼,后者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已,大概是从他的回答中猜到了什么。
“噢,聊天儿呀,事儿很重要嘛,是比看比赛重要的多了,对不起,是我们打扰了您的雅兴,我们有罪,我们该死,您满意了吗?”陈见雪挖苦道。
“呃见雪,别这样,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跟金老师说,我这就下去找你们。”王仲明理亏,对陈见雪的挖苦只有忍着。
“不用啦,您那么忙,我们怎么敢耽误您的宝贵时间呢,您还继续聊吧。”陈见雪却是不依不饶,连讥带讽。
王仲明苦笑,他知道对方说的是气话,这时候自已说什么都会被反着听,越说越麻烦。
“惹人生气了吧?呵呵,是陈见雪那个小丫头吧,把电话给我,我跟她说。”黄德志笑了,他听到王仲明叫道‘见雪’的名字,也知道今天新老女子围棋对抗赛中有陈见雪出场,想王仲明没有去赛场观战是自已的缘故,自已当然有义务帮对方解释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