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晗刚伸手撩开幕布,就在这时,原本还赖在毯子里,埋着脑袋装鸵鸟的楼苍雪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铺上爬了起来。
他的长发睡得乱糟糟,雪白的脸颊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他揉了一把眼睛,睡眼惺忪地迷糊道:“去哪儿,我也去。”
“……”
这不就起来了吗。
孩子赖床怎么办?多半是惯的,无视他想要人哄着迁就着才能起的潜意识,直接说要带着另一个乖宝宝单独出门。
瞧,这不立马就醒了。
这副迷迷瞪瞪的样子,还怪可爱的。
姬晗领着二人出了帐篷,周围只剩篝火小小燃着,一片寂静,昏暗的凌晨天空中偶尔传来两声清脆杳远的雀啼。
隔着一段距离,不远处的部曲已经三三两两地起了身,开始收拾周围的营扎物品,她们很有分寸,自顾自地整理,安静又麻利,一眼也不敢朝这边望。
春华见姬晗领着楼氏双子从帐篷里出来,默默地打好清洁用水摆在他们面前。
从山口荒井里打出来的水格外清凉干净,温度很低,用这样的水洗了脸,令人爽快得一个激灵,再迷瞪的人都会瞬间清醒不少。
等三两下洗漱完毕,连刚刚还半梦半醒的楼苍雪也已经完全脱离绵困状态。
姬晗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此时连帷帽也没戴的楼苍雪与楼藏月,忽然兴起,问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日不出门的?”
“大概是很小的时候,”楼藏月沉吟着回忆了一会儿,忽而自嘲道:“听家里人说,有一日父亲母亲抱了我们在院子里玩,但我们不一会儿就浑身发红,啼哭不止,之后几天皮肤上长了很多红斑水疱,蜕皮发烫,活像见不了太阳的妖怪被日光灼伤。”
“从此便只在夜里出门?”
楼藏月点了点头,轻声道:“家里人日日耳提面命,时刻提心吊胆,我们自当铭记。”
“但是,也不绝对。”一旁的楼苍雪慢悠悠地梳理着自己光泽莹亮的雪银色长发,云淡风轻道:“我就曾经在白日里出去过好几次。”
姬晗略微惊讶地望向他,余光却瞥见楼藏月一脸震惊加不可置信,似乎比自己这个外人更加惊讶。她不由感到一丝好笑,飞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那边楼苍雪还在娓娓道来:
他四五岁的时候,因为好奇与懵懂,偷偷出园子里玩了一次,不出意外,躺了。
七八岁的时候好了伤疤忘了疼,因为不明原因(不记得了)再一次蠢蠢欲动,越不让出去就越想出去。
贪玩出去了,梅开二度,又躺了。
十一二岁时,孩子懂事了,但就是叛逆,不信邪,觉得长大了应该就不怕了,又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心怀英勇挺身而出,遂躺。
主打的就是一个99%的反骨。
姬晗:“……”
她在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
平等地尊重每一个叛逆反骨仔。jpg
楼藏月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古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怪不得有那么几次,你莫名其妙被人接走,一走就是好多天。”
原来是因为不信邪,被家人抓去治病了。
“你独自行动,我却一无所知。”
楼藏月不禁皱了皱眉,莫名有种被最亲密的家人约好了一起排除在外的背叛感。
见弟弟神色不愉,楼苍雪贴心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宽慰道:“家里人之所以没和你说过,是因为怕你跟着哥哥学啊。”
楼苍雪冷冷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臂:“我才不会,我有脑子。”
“哥哥没带你玩是因为疼你。”楼苍雪对于弟弟闹的小脾气充耳不闻,自顾自细数了一下那三次经历的坏处,滔滔不绝道:“太阳真没什么好晒的,皮都给你晒烂,又红又痛又痒又烫,不能流汗,不能碰水,不能乱吃东西,还很脏很丑。”
楼藏月抿紧唇,无言以对。
姬晗听着这话,也给干沉默了。
好惨,这不仅是特别容易晒伤,绝对还有严重的紫外线过敏之类诱发皮炎的症状吧。这样看来,安安分分地当个夜间月光小精灵也没什么不好。
两个粉雕玉琢的娇贵人物,雪人似的,怎么能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呢?可别晒化了。
原本她还突发奇想,想让二人全副武装一番,自己带着他们去山包顶上看日出呢,现在看来,还是有些风险。